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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枝头鸟儿在歌唱,桓嬷嬷却没有心思去欣赏,直烦得想叫人将那些鸟儿打落下来,只是现在这院子里听她命令的人不多了,梁晏生辰那天回来后就召集过院子里的仆从,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发落了她,让她带着身边的侍女到别庄去住。
犹记得当时她听后一脸的不可思议,在梁晏还小的时候,就连梁博森都没有动她,而是遵守着当年给主子的承诺,她一直留在梁晏的身边,照顾他长大,防着别人侵夺他的利益,顶着下人的身份干着主子的活儿,她渐渐忘了自己卑贱的出身,忘了这院子真正的主人是梁晏。
“嬷嬷年纪大了,还是到别庄怡养天年吧。”这是她小心拉拔大的小主子从嘴里冷淡说出的话,那俊美无俦的脸上哪有昔日对她的温情。
她嚅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浑浊的眼里只有泪水在流,什么养老?那是变相的驱逐。
小主子似乎看出她眼里所要表达的话,那背着手要走的身姿一顿,冷冷地看着她,“嬷嬷,你知道我生平最恨的是什么?我给过你机会,告诉过你不要触犯到我的底线,可你却将这一切都当成了耳边风,嬷嬷,我不能再留你了。”
是为了李凰熙,当时她的心如被人揪住般透不过气来,小主子知道了她使计要让他两人生隙的事情,所以为了李凰熙,他要驱逐她到什么别庄去养老。
正想着心事的她,看到侍女奔着进来,浑浊的眼里还闪着希望,“你有跟公子说我病了的事吗?公子可有说来看我?”
侍女摇了摇头,“嬷嬷,三公子门口守着的人不让我进去,说……”顿住,不敢再往下说了,拿眼不住地瞟她。
“说什么?”她不禁大声地嚷了起来,“你倒是说话啊。”
侍女看她急得咳了起来,忙上前扶住她,“他们说三公子下达过命令,除非嬷嬷辞行到别庄去,否则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三公子……”
桓嬷嬷倒吸一口凉气,为了挽回局面,她不得不用生病为借口,以期梁晏会心软再让她留下,哪知他这回是铁了心要将她遣得远远的。
两眼茫然地躺回床上,看了眼这惟一还熟的侍女,她身边的大部分心腹都被小主子置换了出去,独留下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孩,梁晏的决心是坚定得不能再坚定,她这会儿是什么都想明白了。
挣扎着爬起来,朝那心思单纯的侍女道:“去,收拾一下简单的衣物,我们起程吧。”
“嬷嬷?”小侍女一脸哭相。
“你若不愿随我离去,我也不勉强你。”桓嬷嬷握住这个单纯的侍女的手,“那你就留下吧,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侍女拼命地摇头,表示她愿意陪桓嬷嬷前去别庄。
简单收拾妥当后,桓嬷嬷拄着拐仗由这个心思单纯的侍女扶着到了梁晏的门前,挺直腰道:“给我通传一声,就说……”顿了顿,“就说桓嬷嬷来给公子辞行了。”
那两个守门的人看了眼一向强势的桓嬷嬷流露出来的苍老姿态,心里都咯噔一下,抿着嘴一句也没有说就进去通报了。
屋子里仍燃着宁神定气的香,桓嬷嬷一脸落寞地进去,看到梁晏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与叶红鱼下棋,听到她的声响连头也没有抬。
她有些贪痴地看着梁晏,再度困难地道:“小主子,老奴……走了……您要记得按时就餐,别太辛劳了……”唠唠叨叨了一段要梁晏注意身体的话。
这样一番深情并茂的话就连一向与桓嬷嬷势成水火的叶红鱼听得也感动起来,那双妖娆妩媚的眼睛同情地看了眼桓嬷嬷比平日苍老了十岁的面容,眼角却是瞟向梁晏。只见到对面执黑子的男子俊美的脸上却是半分动容也没有,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一向敬重的老嬷嬷那伤感的辞行话。这个男子果然不是她能招惹的,也不会是那个对她一心一意的良人,叶红鱼此刻想到。
梁晏将黑子下到棋盘里面,头也没抬,“叶红鱼,我赢了。”在叶红鱼反应过来看向棋盘时,他方才抬头看向那偻着腰的桓嬷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轻挥手道:“去吧。”
桓嬷嬷忍不住哭了出来,老泪从那双浑浊的眼里流了下来,弯下身子给梁晏磕了一个头,方才拄着拐仗带着泣音退了出去,直到出了厅堂,梁晏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这老妪方才痛哭出声。
屋子里的叶红鱼看到梁晏起身立在窗前,那儿可以看到桓嬷嬷被身子单薄的侍女扶着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她才道:“其实你对她也不是那么无情,这又是何必呢?”若她是桓嬷嬷会觉得无比的凄凉,自己辛苦带大的孩子就为了一个女人而赶自己离开。
梁晏却是很快就转身,着一旁的小厮将窗帘子拉上,立刻屋子里的光线暗了许多,叶红鱼却是回头看着他,暗暗皱紧了眉头。
“叶红鱼,不要试图揣摩我的用心,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梁晏看也没有看她道,桓嬷嬷是必须一定要走的,他不想日后要到举剑向她的一天。
叶红鱼闻言,身子震了震,随即转开目光。
忠王府里梧桐院的正厅里面,气氛十分的压抑,夏荷连头也没敢抬,只敢拿眼瞄向那跪在厅中着青翠衣装的冬青,这个丫头不是省油的灯,当年连二郡主李云熙也遭到她出卖,就因为冬青背主求荣,她一向看不起她。
坐在主位的李凰熙轻茗了一口茶水,绝美的脸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有的只是冷然,这让一向熟知她的两大侍女都心头打颤。
进来这么久,郡主只是瞟了她一眼,威仪地轻喝了一句跪下,冬青不明所以地跪了下来,只是直到她的腿跪麻了,郡主仍没有再做声,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自己哪儿做错了?莫非是她暗挑李茴与杜语乔生隙的事情让郡主知道了?心里不由得一慌,随后又摇摇头,那天在回廊处只有自己经过遇上了杜语乔,并没有别的仆人在一旁,不然给个天她做胆她也不敢背着李凰熙做这件事。
怕是别的什么差事自己没办好,她不禁给自己派了一颗定心丸,表情这会儿也从容起来,郡主让跪那就跪吧。
直到气氛压抑得两个大侍女都喘不过来的时候,姜嬷嬷掀起帘子进来,一身褐色比甲的身影出现在厅中,后面还跟着一个老实忠厚的汉子,那汉子着了一身灰色的衣衫,一脸的憨相,有些不安地垂着手跟在姜嬷嬷身后进来。
这汉子的两眼不敢斜视,而是学着姜嬷嬷般行了个不标准的礼。
姜嬷嬷迅速瞟了眼冬青,道:“郡主,您让找的人已经找来了。”
李凰熙这才抬了抬下巴,一双凤眼凌厉地打量在那汉子的身上,看得对方胆怯地低下头,看这样子应该不是坏心肠的人,这时方才看向冬青道:“冬青,你也到了出嫁的年龄,本郡主就不留你了,这是我给你找的夫婿,待会儿你就收拾一下随他离开梧桐院,我再给你一百两的安家费,也算圆了你我主仆一场的情份。”
冬青错愕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凰熙,郡主要将她嫁给这样粗鄙的庄稼汉?她不要,死也不要,“郡主,奴婢不想出院子,奴婢若做错什么事,还请郡主明示,奴婢改,奴婢不想跟着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啪”的一声,李凰熙的手拍打在案桌上份外的响,表情更严厉了几分,“你卖身进忠王府,我是你的主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冬青,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好心给你留几分面子,你却不领情?本郡主若真的心狠起来,你是一点好也讨不到的。”
冬青的脸色苍白起来,张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脑海里面一片空白,随即想到那天李茴拉她离开后,她心情雀跃地随他走过两个回廊,他就甩开了自己的手,没再看她一眼,在她一脸错愕地正要出声之际,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粉递给她,嘱她擦上,然后就再没说什么背着手离去了。
她终究没有进到他的眼里,这是她倚在红柱子后流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到的,她的手紧紧地攥着那瓶药粉,靠着柱子嘤嘤地哭了起来,就因为她是侍女出身,所以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吗?越是这样想,她的心就越是不甘。
此时她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舌头般噙泪道:“郡主,奴婢为自己而争有何错?郡主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自然不知道为了他寝食难安的滋味……”
“住嘴。”姜嬷嬷怒喝一句,这个冬青到了这步田地仍要随口胡言,看到她的眼睛带着不屈,她想也没有想,上前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冬青的脸立即就肿了起来,可见姜嬷嬷的力道有多大,只能用双眼恨恨地看向这个老太婆,一向最爱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老太婆。
李凰熙没有喊住姜嬷嬷,而是看向冬青,冷声道:“冬青,当日我问过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冬青的脸一愣,去年她到郡主身边侍候时她的问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依着本心去行事,现在想起却是一脸的发烫,脸色更为苍白起来。
李凰熙看了一眼苍白脸色的她,冷冷一笑,“我说过,若你有一天起了歪心思,我绝不会饶了你,现在我哥娶亲在即,冬青,我是万万不会留你待在忠王府里面,给你找了婆家,已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就因为奴婢只是奴婢,所以没有资格靠近小王爷吗?”冬青终还是抬头带着一丝不忿地道,“出身不是奴婢可以选择的,只是奴婢的命没有郡主好,没有杜太傅府上的千金好,所以奴婢连爱慕的资格也没有吗?”
姜嬷嬷狠狠地看过去,这个冬青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用这样的态度与郡主说话。
李凰熙起身走近冬青,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与她对视,透着红亮色泽的嘴唇吐出的却是冰冷的字句,“你真的认为自己失败的原因在于你是奴婢的身份吗?”
“难道不是?”冬青鼓起勇气道,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郡主,奴婢没有不自量力地想要成为小王爷的正室,若是郡主记得昔日奴婢立的功劳,那就让奴婢伴在小王爷的身侧就好……”
“冬青,你到现在仍没有看清事实?”李凰熙不禁嘲笑道。
冬青双眼戒备地看着她。
“当日我就给过你机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隔一段时日就偷偷到大哥的院子去接近他,以我的名义送吃的次数可不少。本郡主并没有阻止你,就是看你能不能让大哥动心,那会儿可还没有杜姐姐的出现。”李凰熙脸上的嘲笑更浓郁,手指甲也狠狠地刺进冬青下巴的肉里,“可惜,你不能令大哥动心,他一次也没有在我的面前提起你,更不用说主动讨要你去伺候。冬青,本郡主是万万不会让你成为他后院里面的那颗老鼠屎。”
李凰熙的嘴角噙了一抹莫明未测的笑容,冬青感到下巴一阵刺疼,头脑还没有想明白,没一会儿,郡主甩开她的下巴,大声吩咐人掀起帘子。
她下意识地转身看去,站在帘子外的人不正是李茴吗?
他皱紧眉头看向她,眼里有着一抹不掩饰的厌恶,看到这里她不禁跌坐在地,他都听去了自己的话,知道她是有意要离间他与未来的郡王妃,眼睛一闭,终究止不住那倾泄而出的泪水,只能带着浓浓的泣音道:“小王爷,奴婢不是有意要这样做的……”
李凰熙没有看向她,这样存了坏心肠又要心抱幻想的女人,很傻很可恨,她仿佛看到那一个跌落在庵堂阶梯上的女子,身上的那个血窟窿不停地流着血,飞蛾扑火的爱情也是要用脑袋的,不然终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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