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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夕颜沉思了片刻,可因为受了伤,一时间竟调不出莫夕颜身体的记忆来,两眼快速扫过方才那些因为向夏夜白道歉而冷着脸的皇子,此刻的他们,一个个兴致勃勃的,那模样,竟像是虔诚的信徒见上了信奉已久的神明,就连太子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而夕颜想的一点没错,若说夏天辰是这琉璃的第一美男,无数春闺少女的梦中夫婿,朝中大臣眼中的乘龙快婿,那这国师便是他们心目中敬仰的神,夏天辰可以爱慕,而这位国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爱慕是对他的神圣一种亵渎,他是全琉璃子民信奉的神,高高在上,只可仰视,不可亵玩。
沉思的瞬间,只听吱呀的一声,慧春坊的殿门被推开,夕颜回过神,金光下,只见一人一身白衣,衣袂飘飘,仿若踩踏着云彩而来,阳光有些刺眼,隔着一段距离,瞧不清楚他的模样。
“你受伤了。”
转眼,那国师已走到夕颜的跟前,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阳光一瞬间躲进云层,天瞬间阴冷暗沉了下来,可这个人本身就带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即使是在没有星月的夜晚,他也可以为行人照明,那张如玉无瑕的脸上有着温柔而又静谧的微笑,那双深海无波的眼眸无欲无求,无波无绪,此刻带上了怜惜。
夕颜仰着头,盯着白凤,清瘦脸颊,温润容颜,不是那种浓墨色彩的帝王霸气,更不是夏天辰那般的风华万千,更不是横眉竖目的狰狞容颜,清贵异常,就好似天上的神仙,一身的优雅,一身的淡薄,一身隐与骨髓的对世间万物的怜悯,虽没有帝王的威严,却让人忍不住崇敬膜拜。
这种人,任是谁也无法讨厌的起来,对他的碰触,她并不觉得反感,更不要提那像钟鼓一般美妙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她心里的怒火也跟着消减了不少,可她的心却忍不住生出排斥之感,对这个人,她觉得亲近,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夕颜愣了片刻,终是拒绝了他带给自己片刻的安静,挥开他的手:“不过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就不劳国师费心。”
白凤只是淡淡一笑,那双眼睛没有丝毫夕颜应该出现的生气,愤怒,一点点阴暗的情绪都没有,只有全然的温柔,平和,少了往日的怜悯,其余的便是疼爱怜惜:“以前,你在我面前,从不逞强得。”
他的目光飘渺,似望着夕颜,又似落在了别处,神情平和而悠远,明明他就在自己的跟前,却又感觉那般的遥远,仿佛是凡人与仙人,天与地的距离,遥不可及。
慧春坊鸦雀无声,太子等人瞧着国师白凤的背影,而又将视线转移到夕颜的身上,国师常年在天凤殿,即使是琉璃的庆典也很少见他参加,相府四小姐虽名扬天下,却体弱多病,常年藏于深闺,他们如何会认识,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见他如此亲厚。
对任何人,平名百姓,即使是街边的乞儿,病重的患者,亦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太子,他都是一视同仁,不高看谁,也不会轻视。
夕颜直直的盯着白凤,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举动落在其他人的眼里是多么的无礼。
这莫夕颜和这国师难道是旧识吗?夕颜紧抿着唇,在大脑快速搜寻莫夕颜的记忆,却无半点信息,秀眉不由的皱起。
“伤口还在流血,把这个吃了吧。”
白凤瞧了一眼夕颜的伤口,眉头不着痕迹的微微拢起。
从袖口突然掏出一个小瓷瓶,很小很小的一个瓶子,上面的图案竟和夏夜白面具上盛开的莲花出奇的吻合。
“颜颜,颜颜,你和国师认识啊?”
夏夜白两只眼睛牢牢的盯着夕颜,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话语间隐含着兴奋骄傲,面具下的那双眸子,眸光深处,确实惊涛骇浪,眼角瞥了白凤一眼,隐含不悦。
夕颜想也不想,摇了摇头,推开夏夜白:“没见过,不认识。”
“那他怎么一副和你很熟的样子?”
夏夜白咬着唇,将视线转移到白凤身上,像是自己问着自己,又像是在问他。
“多谢国师大人美意,不过无功不受禄,你我素不相识,你无端端赠药与我,是何居心?我凭什么相信你?肩上只是一点小伤,只要好生休养几天,便会痊愈,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也不想承你的情。”
白凤抬头,双眼眺望远方,乌云压顶,遮天蔽日:“快变天了。”
夕颜皱眉,虽说她以前受过比这更重的刀伤,可那身体底子并不是这莫夕颜能比得上的,一旦下雨,伤口愈合的更慢,湿气入侵,到时必定麻烦,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想与这高高在上,受人仰视膜拜的国师有任何的牵扯,还想继续推辞,一旁的夏夜白松开夕颜的手,跑到白凤的跟前,毫不客气的夺过他手上装着药丸的小瓷瓶:“国师的都是些灵丹妙药,为何不要?”
那口气,理所当然,成竹于胸,带着挑衅,哪里是平时那个疯癫痴傻的夏夜白?不过那一副不要白不要的无赖模样倒是像极了从前。
“小白。”
夕颜在心里叫了一声,盯着夏夜白,愈发觉得和记忆中的那人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颜颜,吃了吧。”
夏夜白倒出一粒,摊在掌心,也不管夕颜的意愿,直接递到夕颜的唇边,用力的送了进去。
天上山巅玉雪莲制成的紫心丹,刀剑之类的伤口,一般都需上药,可这紫心丹不同,只需内服,一颗便可止血止痛,可谓是千金难求,这国师一次就是三粒,出手竟如此大方。
夕颜吞了药,果真觉得舒服了不少,方才肩上的那痛楚明显缓和了不少,短短一分钟的时间,见效竟如此的快,说是灵丹妙药,倒是名副其实。
身上的痛楚减轻,夕颜精神也跟着好了不少,脑子里浮现出方才的一幕,不由觉得奇怪,他如何得知这国师给的都是些灵丹妙药,且不谈这事,他如何会知道自己受伤是因为相思红豆,那种状况,如果不是练武之人,知晓专心的重要性,是不可能会知道这事的。
“觉得可好些了?”
夕颜抬头,恰巧对上那双足以包容世间万物的眸子,夕颜不由的一凛,整个人像是斗士一般,充满了力量:“见效很快,没想到国师还有如此珍品,我家王爷腹部方才挨了一拳,黄大人那般神力,不知有没有内伤,不知国师能否赐药?”
白凤走到夏夜白跟前,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双眼睛,像是能把世间所有的一切全部看透一般,使人没有任何保留的余地。
夏夜白盯着他,面具下眉头皱起,那双清凉无辜的眸子染上了艳丽的瑰红色,变得嗜血起来,这个国师,高雅出尘,悲天悯人,可他却觉得一点也喜欢不起来,甚至是,讨厌,深深地厌恶。
“王爷若是不想受伤,这天下间便没人可伤他,即使是受伤了,王妃也不必担心,这般体魄,不出三日,自当无事。”
其余的人皆似懂非懂,夏天辰,夏明旭闻言,两人迅速将夏夜白打量了一番,那双眸子,清澈无辜,嘴巴微微咧开,显得异常的傻气,两人视线转移到白凤身上之时,变得敬畏起来。
夏夜白任由夏天辰,夏明旭等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片刻后,底下了头,凌乱的发丝披散了下来,遮挡住眼底那势可破竹的杀气。
“莫非国师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不成,可以治好我家王爷的痴傻疯癫之症?”
白凤视线转移到夕颜身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痴傻疯癫也未必就是坏事,冥冥中自有定数,我又何必把自己牵扯其中,倒是你……”
他顿了片刻:“性子愈发的冲动了,那里面还有两粒紫心丹,你且放在身上,以备他日不时之需。”
那口气,饱含爱怜关切,可夕颜却不领情。
“你这是在诅咒我吗?”
白凤摇了摇头,那双温柔清润的眼神望着天空,似在感慨些什么:“那些事让你对我的芥蒂如此之深?”
像是问夕颜,又像是在问自己,可仙人就是仙人,既算是感慨失神,也可马上恢复如初。
转过身,那双悲天悯人的眸子看着躺在地上的黄威,眉宇间慈悲的不染一点红尘,却终究没忍住叹了口气,虽然很轻,可他自己却知道,自己叹气了,也就只有她,每次能让自己如此忧心。
“你果真要为了他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吗?”
夕颜不怒反笑,同样看着地上受伤的黄威:“我为了谁手染鲜血与你何干,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白衣飘飞,止步于黄威跟前,白凤伸出二指,轻轻在他的伤口处,说话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伤口没有再流血了,处理的不错。”
清瘦的脸颊似笑非笑,仿佛无边无垠的水,倒映着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可以让人忘记疼痛,黄威一双虎目睁得大大的,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竟染上了朵朵的红晕:“把国师的手弄脏了。”
白凤却一点也不在意:“伤口虽深,未伤及心肺,生命未有大碍,你忍着点,我替你把箭拔出来,可相信我?”
这一刻,即使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可对这样的人,任何人也无法做到怀疑犹豫。
“能得国师出手相助,是黄威几世修来的福气。”
白凤伸手握住了箭尾,另一只手摁在他伤口的地方,夕颜瞧着,不由瞪大了眼睛,他这只准备直接拔出来了吗?虽未伤及心肺,可若是强行拔箭,伤口必定会大出血,若是无法止血,这黄威必死无疑。
只听得闷哼一声,黄威整张脸苍白一片,嘴唇已呈现铁青之色,额头冷汗涔涔,那箭已从黄威右手肩胛处拔了出来,鲜血溅了他一身白衣裳,煞是好看,白凤一点迟疑也没有,从怀中掏出另外一个刻着盛开着的莲花小瓷瓶,打开盖子,将药粉洒在那喷血的伤口处,不过片刻时间,伤口上飞溅的鲜血竟随着那药物一点点回到了他的身体,有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替黄威包扎好伤口。
古人的智慧果真了得,还是那个国师太厉害?
夕颜瞧了那被血染红的手绢一眼,还国师呢,一个大男人,竟随身带着女孩子家用的东西,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去。
“调养半个月,便无大碍,两个月以后,可恢复如初。”
白凤起身,即使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却丝毫不显狼狈,站在一群锦衣华服的皇子之间,依旧鹤立鸡群,无法忽视。
黄威原以为自己的右手被废,今后再也无法拿剑,没想到两个月以后便可恢复如初,顿时大喜过望,抬头仰望,那双眸子更是充满了无限的敬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谢谢国师大人。”
强撑着身子,就要叩头谢恩,可那伤口才刚包扎,这一动,扯到了伤口,他痛的哼了一声,白凤蹲着身子,忙扶住他:“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黄威却着实倔强的很:“也许这对国师大人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这右手对黄威而言却至关重要,右手被废,即使将来我的左手可以像右手一般灵活,可需要不少时间,废人一个,如何保护太子的安危,国师今日对黄威有再造之恩,将来国师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只要不是对殿下不利,便是上刀伤,下火海,黄威也在所不辞。”
“没想到这木头倒是挺能说的,哦?”
红豆凑近相思,指了指被白凤扶住的黄威,怒了努嘴:“要是能被国师大人那样扶着,又能为王妃尽忠,我也愿意挨那一箭。”
相思听着红豆的自言自语,两只眼睛却看着早就被人忽视了的夏夜白,眉头皱起,今日王爷好生奇怪。
“若你真要感激我,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白凤还没松开手,就有几个太监自发的走到他跟前,抬着一个担架:“七王妃年幼不懂事,她这样做只是想要发泄心头怒火,你且不要放在心上。”
黄威的手还放在白凤的手背,听他如此一提,瞧了夕颜一眼,点了点头:“是我失手打伤了王爷,七王妃爱夫心切,方才已是收下留情,黄威技不如人,不干埋怨。”
不要说黄威了,在场之人,无不为白凤之言好奇,国师大人近两年虽长居皇宫,却一直隐居在静僻的天凤宫之中,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靠近百米之类,皇宫之中,不要说诸位皇子,就是以他太子之尊也未曾见过几次,即便是皇上,每每见面,那双眸子也只有悲悯,矮了他一截,也未曾见他有任何的亲厚。
两年时间,国师整日隐匿于天凤殿,除非遇上关乎万千百姓生计的大事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可今日看来,他来慧春坊,为黄威治伤,都是为了那莫夕颜,举止亲昵,语带关爱,若换成其他人,怕早就感激涕零,可那七王妃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领情,这是为何?
七王妃对王爷真情一切,若她真是有心,凭借国师在琉璃的地位,何必以身犯险,只要国师一句话,琉璃的百姓定会把那傻子当成佛一般供奉起来。
“多管闲事,无聊。”
如他们想的那般,夕颜一点也不领情,看了白凤一眼,一字一句,无丝毫感激之意。
她最是看不惯他那副自以为大公无私的慈悲心肠:“国师大人菩萨心肠,想要普度众生,可夕颜早就堕入了魔道,不在那众生之列,就不知到最后,是佛度化了魔,还是魔同化了佛呢?人生苦短,说不定琉璃的百姓过不久便会处于战争的水深火热之中,国师真有心,便留着去度化他们吧。”
夕颜冷哼了一声,走到夏夜白的跟前,拉住了他的手:“王爷,我们回去。”
“王妃。”
红豆相思跟在夕颜的身后,两人小心的叫了句,那可是国师大人诶,无欲无求,一心只为流离百姓幸福安康,赠良药,救伤患,对小姐一番好意,可小姐不但不领情,还冷眼冷脸相对,这不是不太好啊,而且什么魔,什么佛的,小姐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她们怎么觉得小姐就只是为了和国师唱反调呢?
夕颜回头瞪了她们一眼,冰寒锐利的目光透过越过他们停在白凤的身上,而那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如春风划过心田,带着阳光的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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