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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张子坐头班车返回了学校,上午有专业课,不敢逃课。专业课分得很细,宋代豪放派诗词课只有十几个人修。老师姓苏,是一名刚毕业的博士,从北师大中文系毕业的,讲课时旁征博引,激情投入,大家都爱听他的课,惟一的不足是课前爱点名。
上午张子跟着苏老师坐了两个小时的过山车,听得脚不沾地、悬在半空,久久回不到现实中来。他觉得宋代诗词的意境真是太美了,不仅风景美,尤其是借景抒情,充满了空旷练达圆融之美,比如: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循环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境界却完全不同了。
为什么他们能写出这样的词句,而《诗经》里就充斥着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这种句子?
上完了专业课,上午没课了,张子和大家一道忙着准备期中考试,下午又是两节专业选修课:曹禺戏剧思想。老师是德高望重的中文系学术泰斗秦老师,老爷子80多了,一头油亮的银发整齐地往后梳着,配上得体的中山装,显得风度翩翩。
他早已退休,是系里返聘的,同时也带研究生,据说这个级别的人物只要愿意可以干到死。老爷子年轻时演过话剧,经常说他准备把话剧《雷雨》在学校推出来,校团委希望他在有生之年能给学校的社团工作留下一个保留节目,以后年年演出。
老爷子用沙哑的声音喊着上了两节课,神情严肃、认真,张子看着他的眼镜不断地摘下又戴上,心思已被他带进《雷雨》起伏跌宕的剧情里。
下了课,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老爷子拿出水杯,坐在讲台后大口地喝着茶,张子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走过他身边时,冲着他鞠了一躬,刚走进走廊,就听老头儿在背后喊:“你等一下,那个谁。”
张子连忙返回教室,见老头还在那坐着,便问:“您叫我?”
“你叫什么来着?”老头拍拍脑门。
“张子。”
“小张子同学,你扶我起来。”老头笑咪咪但渴求地看着他。
张子紧走两步上前,扶着老头站起来,说:“您慢点。”
“呵呵。这是我最后一门课了,这学期上完我就不上本科生的课了,吃不消了。”老头笑着说。
“有人接您吗?不行我送您回去吧。”张子看他站起来都费劲的样子,同情地问。
“哪有啊,只有人安排我上课,我又不是金刚。我也会老的嘛。”老头像个小孩子一样嘟囔。
张子被他逗得差点乐出来,便搀了他,在他指引下往梅园走去。
路上,老头说他要不是有腰伤,下学期还能给本科生上课,那是年轻时排戏伤的。
“我当时演文天祥,听说南宋灭亡后,气得挺过去那节,后面演员没接住,我腰直接摔地上了。”老头说。
“好家伙,演戏比散打还危险!”张子心想。他练了三年散打,打了也一百多场了,都还没有伤到腰。
老头儿看他咋舌的样子,解释说:“故事是假的,可戏是真的。”
忽然话锋一转:“你有没有兴趣演话剧?”
“没有。”张子赶紧说,“我没演过。”
走了一会儿,老头又问:“你课余参加了什么社团?有什么业余爱好?”
“参加了武术协会,上罗老师的散打班。”
“哦哦,爱好挺广泛。”老头幽幽地说,“中文系是培养不出作家来的,你就是把名着分析得底朝天,还是写不出自己的作品来,你们只能算是个好文书。实践很重要,要走自己的路。”
张子觉得老头儿讲的是个人心得,不是大众教化内容,便恭敬地听着。
“年轻人可以多尝试一些,经历都是财富,学戏剧也是一样,会写也要会演,才能写出能操作的剧本来。”老头儿偏头看他一眼。
张子连连点头。
“我看你的形象,比较适合演《雷雨》的一个角色。”老头兴奋地说。
“啊?我?演戏?”张子感觉眼前出现了一个未知世界,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你就演鲁贵。可以跟着广播站雷雨剧组一起排练。”老头笑咪咪地说。
“嗯,那我学学,谢谢您老。”张子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他知道这只能是好事,绝不是坏事。说完又深深点了下头。
老头儿很开心,到了家,非留张子吃晚饭,张子说一会儿要去樟树林训练,老头儿不再勉强,拿了一袋柑橘让他回去吃,张子挑了一个便走了出来。
回到寝室换了一身运动服,便往樟树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