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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牙行里出来的婆子想来胆子颇大,就笑着接嘴道:“裴大将军毕竟是裴夫人的嫡亲兄长,若是他都没有资格取回裴夫人的嫁妆,难不成这宣平侯的妾室还有资格享用不成?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位小夫人说的话也倒是叫人大开眼界!”
几个婆子相视一眼都捂嘴偷笑,论起来这些人最是知道这些后宅妇人的出身根底,所以那话说出来跟淬了毒汁的刀尖一般,刀刀都正正地往人的心窝子上扎。
将将赶来的赵雪正巧听见这话,羞得一张粉脸抬都不敢抬。但是看着亲娘在屋子里受人嘲讽,还是鼓足勇气掀了帘子进去温婉笑道:“各位大娘老远赶来办差辛苦了,我叫人送了些茶点过来,几位尽管先坐下多少用些。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娘们吃饱喝足了才好做事!”
众婆子知道这位是宣平侯的独女,又是即将嫁入彰德崔家的人,不敢十分得罪就笑着应了。那茶点再精致也有吃完的时候,婆子们把嘴巴一抹将箱子上面的红彩一拽,就开始细细核对里面的东西。果然,那里头很有几样金贵之物是裴氏嫁妆册子上的物事。
婆子们眼露鄙弃,这赵家姑娘说得冠冕堂皇,就是不知道把亡故嫡母的陪嫁当做自己的嫁妆抬去彰德崔家,这脸上烧得慌不?
秋氏见那一件件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东西被悉数拿走,一颗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煎熬。腾地站起身子就撞向打头的那个婆子,哭喊道:“我不活了,这都叫什么事啊?那是我给女儿新置办的首饰,什么时候变成了裴氏的陪嫁?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当心要遭报应的!”
那个打头的婆子被撞了个趔趄,闻言不由气打不一处来,端起一只托盘冷笑道:“这套双凤双如意嵌珠花的赤金头面一共八件,件件做工精湛不可多得。特别是这凤凰挺胸扬尾耸立于祥云之上,凤首与凤爪用炸珠结焊成,凤尾凤翅均用垒丝制成,羽毛则采用两股金丝细细编织而成。”
看着众人包括秋氏母女都不错眼地盯着细看,婆子更是瘪嘴不屑道:“光这对金凤凰就不得了,用了细如毫发的金丝和谷粒大小的金珠,分段制做最后再焊接而成。这是京里凤祥银楼里裘老师傅的独门绝技,我家那口子跟着学了十多年都没学到手。算来那位老师傅故去有小十年的工夫了,小夫人不知从苏州哪位师傅手里淘换来的新物件?”
婆子特特把那句“新物件”加重了语气,听得众人一阵哄笑。
她存心恶心秋氏和赵雪,扒拉了一下头面细瞧了一下展颜笑道:“旧年大户人家陪嫁姑娘都是整套定制这些金银首饰的,那位裘老师傅顶喜欢在不打眼的跟脚处刻上新嫁娘的姓氏。这套头面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个裴夫人的裴字,就是不知道这位赵姑娘何时改换了姓名?”
赵雪就瞪着一双眼睛僵着身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本母亲预备把这些首饰充作她的嫁妆时,她还有些不乐意。毕竟裴氏是被休离之人,说起来意头不怎么好。但是这套头面实在精致,上面的红宝竟是个顶个的大,满京城都找不到这般齐整的一套首饰。送到银楼里把金子重新炸了一遍之后,竟然跟新的一般模样。所以几番思量之下便默许了母亲行事,不想今日让一个牙行的婆子一眼就看穿了根底。
在外头听了半天的赵江源哪里不知道今日丢丑丢大发了,也不想进去让人笑话,就站在院子里开口道:“是我管教不严让诸位看笑话了,几位尽管前去搜寻。不论箱笼还是柜子都可以打开看看,若是还有裴氏的物件也只管拿走!”
赵江源长叹一声,背着手沿着回廊慢慢地往外走。
外面是虎视眈眈的裴大将军,里面是闹腾不已哭闹不休的秋氏,哪边他都不想面对。他看着墙角一丛即将开败的墙下红,忽然间就觉得有些荒谬,这里是自己的家宅,怎么就没有一块清净的立足之地?想来今天的事情一传出去,宣平侯府又要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裴大将军才不管他在内院悲春秋,坐在厅堂里看着手下的军士把一口口樟木箱子码放得满满当当,这才站起身子对着一旁的赵府管家赵全道:“跟你家主子说一声,我亲妹子的嫁妆我就全部拉回去了,那两个庄子也折价成现银了。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让他以后好自为之吧!”
赵府管家赵全倒是个实诚人,闻言黯然不语,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拱手做了一个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