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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一章 处斩
十月时,裴青调任京卫指挥使司正四品指挥佥事,他上任的第一件差事恰巧就是任春闱舞弊案一干人犯的押送官。
大理寺的地牢阴冷潮湿,不知哪里有滴水嘀嗒嘀嗒地响个不停,让人听了平白生出烦躁之意。裴青对于此处早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先往下走两坡四十七节台阶,向左拐连续开五道铁闸,那里一排十二间囚室里关着的就是今日要处斩的死囚。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称三法司,共同审理才可以决定一个人是否该杀。这些人都是没有异议的事前商议好死期的罪犯,是经过朝审三次核准后的死犯。每年的八月先由三法司和九卿以及其他相关人员,将刑部已经被判为斩监侯和绞监候的案子进行再次审核,再经皇帝朱笔最后御批之后进行勾决。
原户部尚书温尚杰双目紧闭,平静地坐在一堆干稻草上。听见动静后他睁开眼睛,看着裴青手里提着的食盒微微一笑,“我算着日子也该到了,这里面装的什么,有没有浙江的陈皮酒?若是临时之前能够大快朵颐,也不枉来人世间走上一遭!”
裴青将食盒里的菜品拿出来,果然有一壶色泽金黄的陈皮酒,还有龙井虾仁、蜜汁火方、南肉春笋几样时鲜的小菜。看着眼前的男人几乎雀跃地把酒壶抱在怀里,他想了一下终于开口道:“这是尊夫人亲手给你烧的,今天早上辗转托人送予我手上。还带了几句话,说让你安心上路,她会把家里照看好的!”
泪水忽地从温尚杰的眼角滑落,这段日子他显然过得并不轻松,脸颊上已经瘦得脱了形状。大口吃了几块肉后,他终于甩了筷子喟叹一声,“终究是我连累了他们,内子跟着我一天好日子没过,却还要为我这个罪人承受一切,只怕我死后都无言见温家的列祖列宗。都怪我一门心思想出人头地,却忘记了原本想让一家人过好日子的初衷。”
大案爆发后,裴青和温尚杰已经打了不下二十次交道。深知此人看似书生意气胆小如鼠,嘴巴却是像海底的蚌贝一般紧得不能再紧。除了在温家菜园里挖出的那些金珠之物的铁证,这人再未多吐露一个字。最要紧的是,皇帝已经默许此事到此终结了。于是,朝堂上下谁肚子里都明白,温尚杰是某些人某些事最后的遮羞布。
裴青将盘子往对面推了一下道:“温夫人说了,等把你的身后事处置清楚了,她就要带着一家老小到边关服苦役,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京城。就让我问你一句话,是葬在京郊还是跟着他们一路?”
温尚杰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这是在商量自己的身后事,死后的尸身如何安置?他心中忽地升腾起一股无所适从的荒谬感,一个活生生的人谁能如此坦荡地说起这些,都是自个造的孽。细想这一辈子,竟然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香醇的酒水难以下咽,精美的菜式也失去了原本的浓香。
温尚杰喉咙底呜咽了几声,缓缓摇头道:“随意吧,我是个罪大恶极的罪人,葬在哪里都无所谓。裴老弟,当初是我对你不住,你刚进京就险些坏了你的前程,可我也是受人所托情非得已。至于此次事件演变到了如此地步,我说不说最后都是个死字,难道皇帝还能为了我把他儿子杀了不成?”
裴青心中一跳,这是温尚杰迄今为止说得最接近真相的一句话。正想再盘问一二时,温尚杰却什么都不肯说了,抱着酒壶一屁股歪坐在墙角,扬着头看着头顶那些陈年的蛛网和污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有人过来禀告已经到了辰时,裴青就缓缓点头站起身子负手而立。几个牢门被同时打开,长相凶恶的差役抄着水火棍将犯人从牢里赶了出来,挨个戴上三械和壶手。属官一个一个地唱名,然后将一块写有犯人姓名及罪行的木牌插在犯人背后,这就是俗称的亡命牌。
春夏是万物滋育生长的季节,秋冬是肃杀蛰藏的季节,所以每年的秋决定在秋末最后一天的午时三刻。
太和门外金水桥前已经搭好丈高的台子,今日的主监斩官是吏部尚书刘肃。他一贯地严谨自律,对着名册一个接一个地勾绝,似乎忘记了地上跪着的人犯当中,有一个还是他曾经倚为臂膀的亲传弟子。
知晓其中末尾的官吏相互递了个了然于胸的眼神,皇帝派刘肃来监斩温尚杰,其中未必没有深意。裴青不由齿冷,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存了何种心思,竟然让刘肃和温尚杰这对师徒在这样一副尴尬至极的场面相见?
看热闹的人将行刑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有几个穿了一身孝衣的与周围格格不入,应该就是这些死囚的家属,准备大刑之后前来收尸的。裴青眼尖地看见了先前请托的温夫人,哭得已经站不住脚跟了。重枷在身的温尚杰头发乱蓬看不清面目,想来也是极不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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