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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狠,可以对任何人凉薄,却不能对她的亲人漠视。
何况她也不是孤立无助,无奈等死,元熙回去后,父皇还会想办法的不是,还有潜伏在苍岐的程十三……
只是,想着萧冥那多疑的性情,心里略为不安,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南越做出以上决定呢?
还有大夏的使臣一行,在释放哪名人质这一问题,会不会跟她达成一致?
困在这质子府中,她没法出去,也不知汤伯裴是否人在这南越宫中,见面不行,哪怕是悄悄送个信也好啊!
至于这送信的人选,如若程十三不来,她却无计可施。
之前浑浑噩噩,不知天日,尚不觉得时间难过,如今有了故人的消息,却苦于相隔重重宫墙无法得见,还得继续饮酒作乐,继续做戏,只觉得是度日如年。
在这南越皇宫,认识的人也不少,但是谁能帮她,谁又有勇气和身份来帮她?
那乳母倒是感觉不坏,也一直在善意照顾元熙,只不过那日被自己骂走之后,再来总是夹在几名侍女当中,匆匆来去,根本不予理会,更别说有单独说话之机,看来是被伤了心,不想再管她这档子闲事。
门前冷清,无人前来。
心思千回百转中又过得几日,感觉院门外的侍卫又增加了不少,众人进出都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形,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这天午睡,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闭目躺在榻上,却听得院外有人在轻声闲谈,声音压得极低,几近耳语。
她凝神屏息,竖耳聆听,对话声便如细线般丝丝传入耳中。
“大殿下对这质子府频频加派人手,有这必要吗?”
“怎么没必要,殿下的决策莫非你还怀疑?!你还不知道吧,大夏使臣前日在寝室遇刺,听说那位大人被捅了一刀,伤得不轻呢,还惊动了陛下……”
“真的?”
“嘘,小声点,此事绝对不能外传出去。”
“那是自然……嗯,有人来了!”
话声顿住,远处脚步声响起,有人朝院门走来,两队人马换防完毕,四周重归寂静。
秦惊羽想着话里的字句,心头一紧,顾不得许多,睁眼坐起。
汤伯裴被刺伤了?
一定是萧冥派人干的,他想做什么,暗下毒手,破坏谈判?
不行,她必须要想法阻止,绝对不能让他如意。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来,第二日清早,一队侍卫闯进了翠庭。
“你们做什么?”
秦惊羽抱着酒壶慢慢站起来,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殿下有令,近日宫中刺客潜入频繁,为保证两位质子的安全,小质子带去北宫,专人抚育。”那为首之人肃然说完,没等她回答,他身后的人已经冲进内室,没一会就抱着元熙出来,元熙认生,吓得哇哇大哭。
“住手,我弟弟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也很安全,他哪儿都不去!”秦惊羽扑过去阻拦,却被人扯住手臂,动惮不得,听着元熙细碎的哭声,心都痛了,“住手!不准动我弟弟!我要见你们殿下,我要跟他当面说清楚!”
“殿下事务繁忙,没空见质子,质子还是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那侍卫一句说完,抱着元熙朝人群后递了过去。
人群里走出来一人,一声不吭将元熙接过来,元熙到她手里,慢慢止住了哭声,破涕为笑。
秦惊羽看呆了,那人是元熙的乳母。
怎么回事?
“元熙,元熙回来……”她哽声叫着,但是没人理会,胳膊被按得紧紧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乳母朝自己投来一瞥,面无表情抱着元熙离开。
等人走远了,侍卫也松了手大步离去,听得院门哐当一声关上,秦惊羽啪的坐倒在地,心里憋屈得想杀人。
萧冥他将自己和元熙分开,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他会不会……伤害元熙?
元熙走了,她的心更空了,整日奄奄,不思茶饭。
又或许,那第四次的发作又要来了。
“听到没有,我说,我要见我弟弟——”
收拾碗筷的侍女头也没抬,继续做事。
已经不知是多少次提出这样的要求,多少次被漠视。
这期间,不管是她威胁,吵闹,摔物,甚至拒食,结果都是一样,元熙一去不回,而她到最后还是只能乖乖吃饭睡觉,拖垮了身体,更是于事无补。
事情是急不来的,只有一个字:忍。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过去。
五月间,天气似热还凉,白日里还是红火骄阳,汗流不止,一到傍晚天就阴下来,还起了大风,吹得人遍体生寒。
秦惊羽披了件外衣在身上,一如既往望着窗外的湖面,想着汤伯裴的伤势,想着元熙的处境,心思沉沉。
一大早就听得院外人声嘈杂,似乎有什么喜事,她听到什么大人小孩的,兴许是谁家媳妇有了身孕,到了吃饭的时候,侍女疏离的脸色柔和了许多,带着喜上眉梢的笑意,不仅有酒,还加了菜,比往日丰盛许多。
秦惊羽看在眼里,不禁问道:“敢问这位姐姐,外面有什么喜事吗?”
“确实是喜事,天大的喜事,不过殿下不准我们到处去讲。”侍女含糊说着,掩住嘴,却止不住眼里的喜悦,匆匆走开了。
吃过饭,侍女收拾了离开,屋子里只剩她一人,空荡荡的。
捧着酒壶静静坐着,壶里还是满的,一口没动。
没人在,也不需要装样,酒壶于她,就是个演戏的道具,如今更成了一种慰藉之物,陪她度过这漫长岁月。
也不知坐了多久,忽而手中一空,酒壶被人夺了过去。
“你就这样不顾惜自己吗?”
少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模样,将酒壶狠狠甩去墙角,然后双手环抱胸前,眼神复杂盯着她看:“这才两个月时间,你看看你,又瘦了那么多!”
秦惊羽看着眼前英气十足的男性面孔,通过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同胞姐姐,两人气质全然不同,但眉眼总有几分相似:“叶霁风,我是胖是瘦,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我也没想过再来管你的破事!”叶霁风生气低喝,他本来是进宫面圣,完毕后本该径直出宫回府,天知道走着走着,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大门不敢走,只得翻墙而入,这脸都丢到东海里去了!
秦惊羽淡淡一笑,随手一指道:“地方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门在那边,恕不远送,你走吧。”
叶霁风一听她这话就来气,非但不走,反而更近一步:“你就那么不待见我?一见面就赶人?”
秦惊羽懒得理会,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还想着他?还想着阿焰?他已经跟我姐姐成亲了,他不喜欢你,他从来爱的都是我姐姐,整个苍岐都知道……”
“我也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在借酒消愁,你看你这垂头丧气的鬼样子,你这是做给谁看,阿焰他看不到,也不会理你的!”他抓住她的肩,不住摇晃,“你醒醒吧,别白费力气了!醒醒吧……”
“放开我!”秦惊羽气急,挣扎不脱,直接给了他一脚,正中胯下要害,“你看出来什么,你个白痴,神经病,你什么都不懂!”
叶霁风大叫一声,痛得松开手,捂住那部位,蜷在地上直打颤:“你……你竟然踢我……踢那里……疯子……”
秦惊羽冷冷看着他:“知道我是个疯子,你就不该来惹我。”
“该死……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吗……”叶霁风不住吸气喘气,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踉跄走到她面前,手掌高高举起,“你以为我不敢揍你吗?”
秦惊羽笑了笑:“你自然敢的。”
闭上眼,时间一秒一秒过着,却没有预想中的痛楚来临。
“算你狠!”叶霁风颓然放下手,一屁股挨着她坐下,心里打死也不肯承认,对着那张白玉般的脸庞,他竟然下不了手。
疯了,他才是真的疯了……
秦惊羽看他一眼,眸底闪过一丝了然,低低地唤:“叶霁风。”
“什么?”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胡说!我才不会爱上你,我爱的是女人,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鬼人,瘦得没几两肉,我怎么会爱上你,我呸,我就是爱上乞丐,爱上老妪,都不会爱你……”
看着他暴跳如雷,听得他诅咒否认,秦惊羽也不生气,只是望着他淡淡地笑,细语温软:“这么大的人了,有胆子来看我,没胆子承认。”
“我……没有……”叶霁风一时语塞,被那样一双漆黑晶亮的美目凝视着,他忽然没了底气,这一阵忙姐姐的婚事,忙娘亲的生辰,忙入朝为官的前程,他硬是将自己折腾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可是每晚入睡前,老是漂浮在眼前挥之不散的人影,为何总是他……
秦惊羽低下头,心中暗叹,能够加以利用帮助自己的人,会是他么?
怪不得她卑鄙,只能怪他是南越人,还有那样的身份地位,还有在皇宫里任意来去的自由。
为了回归,为了报仇,她什么都不顾了……
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将头靠在他肩上,唇边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其实我是欢喜你来瞧我的,因为……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