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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教授,好了?”
刘博士见始镜走出来,略有些诧异。
这么短时间就将八号的脊髓全部抽干了?
始镜眯着眸子,他抬头看了眼这个没有一缕阳光,被白炽灯照得冰冷的地下实验室,心里一阵疲惫。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到头啊!
“八号身体状况不好,这个时候抽脊髓风险太大,等再过两天吧!”始镜说完,就勾着头走了。
他的背影,似乎矮了一截。刘博士疑惑看向实验室里,明明昨天他给八号做检查的时候,她身体身体各项指数都挺正常的啊…
当晚,始镜将自己锁在工作室里,将所有数据拿出来重新研究了一遍。
第二天早上,始镜精神疲惫走出实验室,朝程清璇所在的楼层走去。
来到程清璇的房间内,始镜直奔主题,说:“我相信你的话。”
程清璇嗯了一声,不觉得意外。
“如果我的儿子真是未来的将军,我若真的用你的命去换取一个坏人的性命,那说出去,只会让我子孙后辈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始镜被困在这里,无法成为始天一的依靠,那也决不能成为始天一的污点。
“程小姐。”这是始镜第一次喊她程小姐,而不是冰冷无情的一句八号。
程清璇抬起头,静静看着他,目光里浮着一圈疑问。
“抱歉,我没有能力给你自由,但我会跟老板商量一下,争取让他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只要我们能研究出成品血色蓝,到时候你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他自然会还给你自由。”
程清璇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
从程清璇房间出来,始镜不打一声招呼,直奔上研究所的顶层。
他站在楚夜的办公室门外,刚准备敲门,却听见楚夜打电话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办公室隔音效果很好,楚夜的声音并未经过掩饰,却也只能隐约听到楚夜断断续续的讲话声。
“死了?怎么搞的,我不是叫你们看好她的吗?”
“只有控制住她,始镜才会为我做事,这个试验计划不能缺了始镜!你现在告诉我她死了,你也想死是不是?”
“连个生病的女人都看不住,没用的东西!”
“把她给我埋了,这事绝对不能传到始镜耳朵里,还有,把他儿子给我看好了,千万别让部队的人发现你们的存在…”
…
剩下的话,始镜已经听不到了。
他耳朵嗡嗡的作响,双腿快要支撑不住他的身子。
死了…
他的老婆死了…
始镜心里的天彻底塌了!自己被楚夜控制住,做了他好几年的傀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研发出血色蓝成品,好跟孩子老婆团聚。现在老婆死了,他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始镜啊始镜,你就他妈是个蠢货!
始镜跌跌撞撞跑下楼,脸色煞白,像是刷了一层白粉。刘博士见他面色很不对,关心问了句:“始教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累的话就休息两天,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可别给拖垮了。”
始镜听着刘博士絮絮叨叨的关怀声,心脏痛的剧烈。“小刘,没我的允许不许打扰我!”将自己锁在工作室里,始镜靠着试验台旁边坐下,他双手插进发丝间,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悲痛的脸上一片怆然之色。
他的希望都没了,苟延残喘活着有什么意义?
刘博士很担心始镜,便一直呆在外面的工作室里,到了夜里七八点,始镜忽然拉开门走出来。这时的他,已经收起了满脸悲痛,只一双眼里,还噙满了阴郁。
刘博士立刻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始镜,“喝点水吧始教授,喝点水会好受点。”
始镜接过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他多看了眼自己的助理,好奇问:“小刘,你为什么会进研究所来工作?”
“还不是家庭拮据,这里工资待遇很丰厚,我家里有一个单亲妈妈,还有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妹妹,都得靠我养着。我需要钱,所以就来了。”刘博士无奈的说。来了之后,他才发现这里似乎跟他想象的不一样,但他挡不住高薪的吸引力,还是昧着良心坚持了下来。
“呵…”始镜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意有些森冷,“这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刘博士愣住。
这是始镜第二次说这种话,这的确是个吃人的地方,还是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
“始教授,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工作?据我所知,你之前是国家生物学院的院长,以你的声望跟本事,会来这里替老板工作,我真的很吃惊呢。”当时在研究所见到始镜,刘博士可是大吃一惊。
始镜是这个圈子里的泰斗,他也是刘博士的偶像。
能跟偶像一起工作,刘博士受宠若惊,工作中也很认真。
“如果愿意,谁愿意来这里…”始镜又倒了一杯水喝,他喝完水,低头看了眼手表,对刘博士说:“明天你去趟Z市,帮我给我部队里的儿子送点东西去,我有些忙,分不开身。”
刘博士自然是一口应下,“好,那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的吗?”
始镜沉默了许久。
刘博士耐心等着,好一会儿后始镜才说:“告诉他,永远都不要忘了他是一名军人,万事不可冲动。还有,麻烦你告诉他,他是我跟他妈妈的骄傲,我们永远爱他。”始镜说完就走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刘博士讲这话放在舌尖仔细品尝,明明是一段很温馨的话,他却觉得沉重。
。
休养了两天,程清璇竟然被特许可以出去晒半天的太阳。
她被带到地面后,见到坐在草坪上的汪泽伊时,才明白这难得的机会也是他给自己争取来的。
程清璇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研究所里的衣服,在这十月末的天气未免显得有些单薄。
“穿得这么少出来晒太阳,也不怕着凉。”汪泽伊站起身,提起地上的服装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件墨绿色的长衣来。“来,伸手,我给你穿上。”
程清璇依言抬起双臂,任由汪泽伊替她穿好衣服,全程都沉默着不说话。
汪泽伊蹲在程清璇的轮椅前,仰头看着程清璇,发现程清璇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汪泽伊无比痛恨起自己来。他为什么这么没用呢?连自己最疼爱的小姑娘都保护不了。
程清璇是懂汪泽伊的沉默与伤痛的目光的,她知道,这或许是他二人最后一次呆一块儿了。
始镜不杀她,那个大老板一定会派其他人来抽取自己的脊髓,她现在只能做一件事——等死。
“璇璇,如果…”汪泽伊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程清璇低头看着他的脸,扬眉问了句:“如果什么?”
“如果我要亲自抽取你的脊髓,你会恨我吗?”说完这话,汪泽伊心都要碎了。今日老板找到他,给他下达了命令,要他明日亲自主持大手术。
是的,他,这个曾许诺过要娶程清璇的男人,即将在明日,用自己的手术刀化开程清璇的血肉,抽出她体内的所有脊髓,拿走她的生命!
程清璇脸上的表情有几秒钟的僵住,目光里刚生出来的几许暖气,瞬间全部支离破碎。
张张嘴,程清璇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算是将程清璇与汪泽伊的所有情分全部抹除了。“人都是自私的,都想活下去。你想,我也想。”程清璇目光从汪泽伊脸上移开,她仰头看着金灿灿的太阳,再开口时语气淡淡地,多了些疏离与冷意,“阿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那会让我觉得你是无辜的。”
“璇璇…”
男人唤程清璇的口吻带着无奈与痛苦。他的确怕死,他若不答应大老板的要求,那么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是个懦夫,他想活,他做不到为程清璇付出一切!
他痛恨这样软弱的自己…
“璇璇,对不起…”汪泽伊跪在她的面前,声音似是带着哭腔。
程清璇目光如同一潭死水,没有生气,毫无波澜。
一声对不起,顶个屁用!
程清璇双手撑着轮椅扶手,咬着牙齿站了起来。她一步步蹒跚着走回研究所,每一步,都将她在拉远她与汪泽伊青梅竹马的情谊。
。
敬遵始镜的嘱咐,刘博士整理完所有资料,便提着始镜给他的东西,驱车出了研究所。他开着车沿着盘山工路走,没一会儿,就在半路上遇见同样开车来研究所的始镜。
刘博士冲始镜按了按车喇叭,高声说:“我现在就去Z市,始教授,你要用的资料我都整理好了,放你在桌子上!”
始镜在车里点了点头,两辆车飞速错过,一个朝自由地开去,一个正驶向地狱修罗场。
。
“停车!”
门卫拦下始镜的车。
始镜摇下车窗,拿出自己的工作牌给门卫看,又核对了指纹,门卫这才放他进去。
始镜将车开到研究所下面,他看了眼身后的门卫,见他们都背对着自己站岗,才推开车门走下来。他背着一个包,进了研究所,不一会儿,他又背着那个包沿着研究所墙壁四周走了一圈。
监控器里,楚夜看到这一幕,有些好奇。
楚夜叫来手下,命令说:“去看看始镜在搞什么鬼!”
“是!”手下刚推开门下楼,楚夜往监控屏幕瞥了一眼,见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见,始镜脱下西装,露出腹部上的一排雷管,那雷管上连着几根线。他高举起自己的右手,手中握着一个黑色的小按钮。站在研究所大门口的正中央,始镜冲监控器竖起一个中指,大骂一句:“去他妈的狗屁血色蓝,楚夜,老子受够你了,咱们一起统统下地狱吧!”
楚夜没听清楚他的骂声,却也被他的举动吓得后背发凉。
“楚夜,去死吧!”
草坪上,程清璇听到了始镜的怒吼,也听到一阵惊慌的脚步声从身后急速奔来。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程清璇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她便被从身后奔来的汪泽伊扑倒在地。
漫天的火光亮起,眨眼间夺走了太阳的光辉。
接着——
轰的一声。
有人被炸得四分五裂,那栋屹立在森林里好几年的研究所,被火光吞没包围,全部崩溃瓦解。
整片地面都在抖动。
程清璇感受到剧痛,那种痛意带着灼烧感与震荡感。
可更诡异的是,她的身体却一点点变得轻巧起来,就像灵魂飘荡在空中,没有一点实在感。接着,仿佛有一股吸力,将她从这个时空里,扯入另一个无名之地。
汪泽伊身上的衣服炸得面目全非,他吐了一口鲜血在草地上,低头看怀中人的时候,却发现程清璇的身体逐渐接近半透明状态。“璇璇?”汪泽伊可能到这骇然的一幕,惊得都忘了身上的疼痛。
几秒钟之后,怀中人的身影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证了这奇迹的一幕,汪泽伊心里的震撼与骇然,久久无法平息。
。
2055年,十一月。
冬天到了,十岁的幽居爱上了骑马项目。
这一天,他在马术场骑了一下午的马,临近四点才觉得累了。他跳下马背,摘掉头上的帽子,少年巴掌大的俊脸已经逐渐绽开,眉目精致,似是画笔勾勒,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脱了骑马服,幽居回到家中,先是洗了个澡。
母亲又一次出国了,这次出国已超三个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父亲整日醉心于工作,每次归家都快是夜晚十一点,印象中,一周之内,幽居最多能见到幽修一两次。
幽家的餐厅布置的十分华丽,摆满了繁芜不一的装饰品。
雕花玉瓶里,插着两株开得娇艳的玫瑰。豪华长方形宫廷餐桌上,摆放着一杯红酒,一盘牛排,一盘削好的水果,一套质感上乘的刀叉餐具,与一块叠成玫瑰形状的白色餐巾。
幽居上身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衫,下身着一条黑色长裤,配一双黑色皮鞋,外披一件黑色款大衣,就连黑发也疏离的精致。卡其色围巾只在他脖子上围了一圈,那张得天独厚的脸蛋很是好看,小小年纪,却没多少生动的表情。
“小少爷,晚餐准备好了。”
“好。”
幽居走到餐桌主位正对面的位置坐下,他看了眼玉瓶里娇艳的玫瑰,这才打开餐巾,叠起一角,搁放在大腿上。
幽居慢条斯理地进食,偌大的屋子里站满了人,却十分安静。
所有佣人与管家都在一旁候着,有个新来的佣人悄悄看了眼黑衣小正太,忍不住对一旁的女佣低声窃窃私语,“他怎么一个人吃饭啊?”
女佣目光不悦瞪了眼新来的女佣,纠正她的错误,“记住,要叫小少爷,不可以直呼小少爷为他。”
“我记住了。”新女佣连忙认错,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大少爷跟少奶奶了?怎么不见他们?”
“少奶奶很少在家,大多数时间都在国外。少爷工作繁忙,每晚都要应酬,小少爷几乎都是一个人用餐。”说起这个,女佣心里就觉得小少爷可怜。明明是个贵族小少爷,日子却过得跟个孤儿似的。
当然,这些话女佣是不敢说出口的。
幽居耳尖的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心中无喜无悲。
有些东西,习惯了就好。
“我吃饱了。”幽居擦擦嘴角,起身上了楼去二楼的电影放映室。
放映员找出最近新上映的片子来,问他想看哪一部。幽居单手撑在扶手上,头偏着,脸颊微微搁在手背上,他看着屏幕,问道:“海上钢琴师有么?”
“小少爷,那是老片子,我这里之前是有的胶片的,后来少爷看过一次就不见了,估计是被他收走了。”现在的电影院都采用数码播放,可幽修却独爱胶片电影。
幽居目光微动,“那我去找找。”
他起身走出放映室,来到三楼幽修的主卧。
幽修卧室侧墙有一道门,推开便是一间收藏室,里面放着他所珍藏的东西。幽居料到他应该是将胶片放在珍藏室内,便推开门进了去。幽居打开一个大柜子里,里面放着好几卷胶片,他找了找,在最下层找到了海上钢琴师。
幽居拿出胶片,正准备打开门出去,结果门刚被打开一条缝隙,就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儿,康欣扶着走路不稳的幽修进房。
幽修躺在大床上,醉醺醺的时候很安静。
康欣解开他的扣子,脱掉他的衣服,给他盖好被子,起身准备走。幽修却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把扯进自己的怀中。接着,幽居看到他们开始接吻了,然后,康欣身上的大衣被脱下,跟着落地的还有她身上的紧身裙。
幽居张大了嘴,眼里露出类似惊恐的神色。
他不傻,他懂床上那两个人是在做什么。
可…
可妈妈跟爸爸还没有离婚啊!
爸爸跟小姨,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衣服被剥光了,康欣忽然回过神来,谨慎问了句:“小幽呢?”
“管家说他在看电影。”
“阿修,我们还是别在家里做了,要是被他看见…”
“欣欣,别拒绝我,不要拒绝我…”幽修将康欣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康欣还想说什么,全被幽修用吻盖住。
幽居手指捏紧胶片,指关节泛起惨败,他咬着粉唇,瞪眼看着床上交。欢的男女,心里恶心的想吐。他轻轻关上门,靠着门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仍是成年人白花花的肉体…
耳旁充斥着父亲与小姨的喘息声,幽居忍了很久,终于在听到幽修一声声‘欣欣,我爱你’之后,幽居彻底爆发了。他一把拉开门,冲床上的人骂了句:“混蛋!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妈妈吗?”
幽修跟康欣同时吓一跳,幽修赶紧拉过被子盖住康欣的身体,才瞪着幽居,“你怎么在这儿?”
幽居跑过去将胶卷砸到幽修头上,才伸出手指,指着神色惊慌的康欣,说:“不该在这里的不是我,是她!”
“背着我妈妈跟我爸爸上床,小姨,你不要脸!”
听到不要脸三个字,康欣脸上最后的一滴血色也尽失了。
幽修自己被砸了不要紧,但他不能忍受康欣被侮辱。幽修把被单上的胶片捡起来,狠狠扔向幽居,幽居不躲不藏,刚好被胶片砸到额头。顿时,那白洁的额头便破了,流下血来。
“啊!”
尖叫的人不是受伤流血的幽居,而是康欣。“阿修,你打他做什么?”
幽修手指指着大门,冲幽居喊:“滚出去!小畜生!”
幽居双手紧握成拳头,小小身板气得发抖。他满脸铁青,纷纷不平的双眼剜着床上的男女,幽居狠狠吸了口气,张嘴朝幽修脸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在幽修骂畜生的声音中,狂奔出卧室。
咚咚咚——
管家跟佣人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来,就见一身黑衣的幽居风一样跑出客厅,穿过中庭,跑了出去。
“小少爷!”
管家跟在后面追赶,等他跑出去,门口哪还有幽居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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