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衫,面带笑意,眼波盈盈,正一瞬不瞬看着屋内正在给小少主子玠洗身子的顾北羽。
顾北羽面色乍冷,眸中迸射出寒光,转眸对上女子的视线,冷意凛然,声音透着不容靠近的冰凉,“柳姑娘请自重,本王的妹妹远在西秦,本王并未听说我母妃何时又给我添了个妹妹。”
这女子正是族长和族长夫人给顾北羽选定的少夫人柳清漪。
闻言,她美丽的面庞上笑容僵住,半晌挤出一丝声音,“少……少主。”
顾北羽并不打算与她过多交谈,收回视线继续给正在浴盆里扑腾的小家伙子玠沐浴。
“夫人让我来把小少主带过去。”
柳清漪见他还是一如三年前初见时不待见自己,索性言简意赅。
“没见正在沐浴么?”顾北羽头也不抬,语气中满是不耐。
柳清漪提着裙摆走进去,挽唇道:“少主,这种事,还是由我来吧!”
“滚!”
在柳清漪即将碰到浴盆的时候,顾北羽突然低喝。
柳清漪愣住,美眸里霎时溢满水光,“少主,我知道你厌恶我,但是当着孩子的面,咱们能不能假装和睦一点,毕竟在小少主心里,早就把我当成亲娘了,你这样对我,会给他留下阴影的。”
顾北羽冷笑,“亲娘?”
柳清漪咬着下唇。
“你要不亲自问问本王的儿子,他可否曾有一刻把你当做亲娘过?”
子玠已经两岁多,懂得害羞了,见到有人进来,他马上停止扑腾,捂着重要部位游到顾北羽身边来,忽闪着黑曜石般的眸子警惕盯着柳清漪,嘟着小嘴,明显不高兴。
“少主,你看,吓到小少主了。”
柳清漪满面不忍,闻言哄道:“子玠乖,不怕不怕啊!”
子玠生恐她碰到自己,赶紧又往顾北羽身边挪了挪,光溜溜的小身子嫩滑无比,看得人心都酥了。
顾北羽当年之所以同意和孙老回来,就是想当着亲生爹娘的面问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想弄明白他们为何从小就将他扔到西秦皇宫,如今接他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他从未想过回来当什么少主。
然而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想象中的背道而驰,并没有传说中的慈父慈母,他的亲生爹娘,堪比西秦诏狱里施刑的狱卒,一言不合就让他受族刑,仿佛他真的只是捡来的儿子一般。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就想逃,然而烟水岛距离西秦太远了,岛上又都是梵氏的机关暗器,他根本防不胜防,一逃跑就被抓回来,抓回来就得受族刑,有好几次,他很想就这么在受刑过程中死了算了,可是想到颖儿还在西秦等着自己,他便只能咬牙再坚持。
直到后来,他爹娘把子玠抱了回来以此要挟他必须待在岛上。
子玠一岁之前,顾北羽几乎都是被幽禁的,他娘族长夫人把子玠送给柳清漪带,意在试图通过这个小家伙来增进顾北羽和柳清漪的感情。
那个时候,柳清漪几乎每天都会抱着子玠来看他,跟他说好多话。
然而顾北羽的心思只会落在子玠身上,至于柳清漪说了些什么,他从来听不进去,也不想听。
顾北羽很担心子玠长大后会真的把柳清漪当成亲娘,无奈之下向族长夫人保证会娶柳清漪,条件是把子玠抱来给他自己养大。
族长夫人一听他愿意娶柳清漪,自然高兴,于是允他所求将孩子抱回来。
从那以后,顾北羽又当爹又当娘,但凡与子玠有关的,他必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他要让子玠慢慢知道,他的娘亲不在这里,陪着他的是他亲生父亲,待将来有了机会,他会带着子玠回去找娘亲。
给子玠擦了身子穿好衣服,顾北羽将他抱到床上去。
子玠咯咯笑,拉着爹爹的手就咬。
顾北羽原本阴沉难看的脸色被子玠这一举动给逗乐了,神情软化下来,指尖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行啊小家伙,学会咬人了。”
“爹爹!”子玠甜脆地唤了一声,“抱抱。”
顾北羽眉眼间都是柔意,马上又将他抱起来坐在腿上,笑问:“小肚子饿不饿?”
“饿了。”子玠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小模样煞是可爱。
柳清漪看着顾北羽面上的柔情,心神一阵恍惚。
她是族长夫人的养女,从小便知少主流落在外,等他归来,自己便是未来的少夫人。
族长和族长夫人的风姿皆不凡,很多时候,柳清漪都在憧憬这位少主究竟是何模样,直到顾北羽归来。
初见他的那一天,岛上花开正盛,他随着孙老自百花丛中缓步而来,那样的从容优雅,贵气逼人,就好像一柄利刃,狠狠劈开她从未因谁开启过的心门。
那一刻,她便明白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未来的夫君。
然而接下来的三年,不管她用什么办法,他都从不正眼看她,更不会给她好脸色。
他们俩的相处,要么安静到可怕,要么就像在打嘴仗。
总之,这个男人从不会对他露出除了冷漠厌恶之外的表情来。
他只会在看到子玠的时候展现出不为人知的柔情一面。
也正因为如此,柳清漪想要看到他的温柔,就必须趁着他和子玠在一起的时候来。
“少主。”拉回思绪,柳清漪道:“夫人让咱们抱着小少主过去用饭,说有事相商。”
顾北羽沉吟片刻。
他虽是少主,但岛上人人都明白,在他正式继承族长大位之前,他没有任何自由,形同傀儡。
就比如现在,如若他敢拒绝说不去,那么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把子玠抱走,他往后都休想再见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先出去。”背对着柳清漪,顾北羽声音说不出的淡漠,“本王一会儿就来。”
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是梵氏少主,在他心里,他就是景太淑妃的儿子,贤王妃苏颖的丈夫。
柳清漪温软地道:“少主可得快些,否则一会儿夫人该生气了。”
顾北羽苦笑一声,给子玠理了理小衣,道:“乖儿子,一会儿我们要去见夫人,在那里,不能随便乱说话,知道吗?”
子玠乖巧地点点头,“是不是不能告诉他们,爹爹房间里藏着娘亲的画像?”
“真乖。”顾北羽弯唇笑,俯首在他小小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随即慨叹,“在夫人面前,你什么都不能说,等爹爹找到机会,就带你出去找你娘亲,可好?”
“好!”子玠满眼希冀。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以为刚才那个女人就是自己娘亲,后来爹爹作了一幅画,画上的女子冰肌玉骨,美丽不可方物,让他莫名觉得有些亲切感,等会说话的时候就问爹爹那是谁,爹爹告诉他,画上是他的亲生娘亲。
从那以后,子玠才知道原来柳清漪和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是个坏女人,要和娘亲抢爹爹的坏女人。
“好了,咱们走。”顾北羽抱着小家伙,慢慢朝正院行去。
族长梵祁和夫人林氏早已在正厅等候多时,柳清漪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双手交握,放于腰侧,看来极为规矩。
见到顾北羽抱着子玠姗姗来迟,梵祁脸色不大好看,“不是早就让清漪去传过话了吗,你怎么现在才来?”
顾北羽长睫微垂,自始至终都没抬眼看过二老一眼。
“本王方才在给子玠沐浴。”
顾北羽的声音很淡,淡然中又透着疏离冷意。
“放肆!”
族长勃然大怒,“你是梵氏少主,不是顾家人,竟敢在你老子面前自称‘本王’,我看你是还没受够族刑!”
顾北羽自嘲冷笑,笑意苦涩。
“我叫顾北羽,不是么?”
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夫人林氏身上,忽然笑了,“二十四年前,我的亲生母亲狠心让我在出生当日就认了别的女人做娘亲,二十多年后,你们突然派人去告诉我,我并非顾家人,而是梵氏投放在皇室的一枚棋子,你们连亲生儿子都如此算计,让我怎么接受这一切?换了你们中的任何人,出生起就被卷进各种阴谋算计中,等明白真相的时候,你们也能欣然接受吗?”
林氏身子轻轻颤了颤,抿了唇角。
族长老眼一眯,眸光复杂,显然是被顾北羽这番话给怔住了。
但也只是片刻,转瞬后,他便恢复了之前的震怒样子,“你姓梵,名羽,给我好好记住了,从今往后再敢说你是顾家人,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顾北羽不说话。
被他抱着的子玠看着爹爹沮丧的样子,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抚了抚他的眉眼。
这个动作虽然微小,却在一瞬间给了顾北羽莫大的力量。
他不能认输,不能低头,一定要想办法与这些人抗衡,终有一天,他要乘着帆船,冲出烟水岛,回到那个真正属于他的家,回到他心爱的女人身边。
柳清漪一直在给顾北羽递眼色,意在让他给族长服软。
顾北羽对她的举动视若不见,声音凉淡,“如若族长和夫人没什么事,我这就带着子玠回房了。”
“站住!”族长赫然一怒,“谁允许你走的?”
顾北羽顿住脚步,转过身,不发一言。
林氏看了族长一眼,道:“老爷,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和羽儿说吧!”
族长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面上怒意却丝毫未散。
“羽儿。”林氏道:“两年前你就答应会娶清漪的,但那时候你说子玠还小,如今他已两岁半,你看,大婚这事儿是否可以考虑了?”
柳清漪顿时感到心跳加速,余光瞄了瞄身姿挺拔的顾北羽,更觉小鹿乱撞,脸上羞红一片。
顾北羽握了握拳,“族长和夫人让我娶妻的目的是为了给梵氏开枝散叶么?那么我已经有了儿子,有了继承人,大不大婚,有什么打紧?”
林氏噎住,面上顿露不悦。
族长并非只有她一个女人,但却只有羽儿一个嫡子,另外那几个庶子对少主之位觊觎已久,人人都以能娶到柳清漪为目标,一旦羽儿这里出了任何问题,那些个豺狼虎豹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他给活活咬死取而代之。
这也正是族长会动怒的原因。
因为他儿子众多,那些个庶子里,不乏有性子讨喜,处事果决的。
换句话说,族长他并不缺继承人,要真到了对羽儿寒心的那一步,他只要随便一点头,就会有好几位优秀的庶子成为少主候选人。
到时候,羽儿就真成了家族弃子了。
更何况,除却族长的所有庶子,另还有一位让族人瞩目已久的候选人,顾禾。
一旦让那个人得逞,羽儿必然永世再无翻身机会。
眼见着族长又要动怒,柳清漪忙走过来,对着顾北羽小声道:“少主,你快别顶撞族长了,否则……”
“你闭嘴!”
柳清漪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北羽冷声打断,“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柳清漪无奈,“你就算不顾自己,总该为小少主想想吧,一旦你和族长闹僵,他们必会拿孩子说事儿,到时候遭罪的不仅是你,还有小少主,他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
顾北羽胸腔内恨意难平。
早知道是这样的局面,他当初就算是死也不会跟着孙老回来认所谓的亲生爹娘。
“羽儿。”林氏苦口婆心,“清漪说得对,你就算不考虑你自己,总得想想你的亲生儿子吧,我和你爹都商议好了,将来如若子玠能成器,他就会是你的继承人,但如果你还对苏颖不死心,还想着回去和她长相厮守,那么到时候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对孩子下手了。”
顾北羽突然惨笑,“梵氏族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强势的外表下,包裹着龌龊的内心,你们除了对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下手,还能否有点别的手段?”
族长喝茶动作一顿,老眼内厉色骇人,一个顺手就把茶盏朝着顾北羽甩过来。
林氏惊呼:“羽儿当心!”
顾北羽有武功,要躲过这样一个茶盏轻而易举,他徒手接了茶盏,本想狠狠摔在地上的,奈何一想到子玠,他又堪堪忍了下来,走上前,将茶盏摆放在族长的案几上,“族长和夫人的这顿饭,我吃饱了,一会儿还得给子玠教授功课,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