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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太婆,不舍得让自家女儿出面,反倒把继子不当人,想方设法让三老爷去做试水石,她会耍小聪明,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既然有景太淑妃,那我就不掺和这件事了。”三老爷拱了拱手,“老夫人见谅,我这便回房了。”
说完,转身拂袖离去。
老夫人脸色黑沉到极致。
柳氏见状,心头冷笑。
老太婆,让你平时嚣张,这会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似笑非笑地看了程氏一眼,柳氏道:“既然大伯子的事十万火急,那我就不留大嫂和老夫人了,你们请自便。”
老夫人在谢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过柳氏身边的时候,声音凉透,“你等着,你们三房总有求到我的一天!”
柳氏心肝儿抖了抖,却是强撑着笑容说,“媳妇不懂老夫人这话的意思,您是长辈,我们都是小辈,有求于你不是很正常么,莫非你作为长辈,会对自己的继子厚此薄彼?”
景老夫人脸上神情近乎暴怒,如果可以,她很想一巴掌扇过来狠狠打在眼前这个小心眼的女人脸上让她尝尝苦头。
柳氏言笑晏晏,福身恭送,“老夫人慢走。”
*
出了三房院子。
景老夫人恨声道:“什么兄弟手足,一到关键时刻,全都只想着自保,一个老二,一个老三,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程氏跟在老夫人身后,只字未言。
老夫人转过身来看着她,“你方才怎么不说话?”
程氏道:“媳妇是觉得,三叔所言未必没有道理,他不过一个小小礼部侍郎而已,上头还有个占贤王党的礼部尚书,就算三叔站出来,那也只会是雪上加霜。”
老夫人眉头一皱,“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程氏面露犹豫。
老夫人厉喝,“说!”
程氏缓缓道:“或许,咱们去求求景太淑妃,让她出面……”
程氏话还没说完,就被景老夫人凉声打断,“景太淑妃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她能做什么?景宛白那边不是还没消息么,那就代表咱们还有希望。”
程氏抿了抿唇,“老夫人,万一景宛白真如您所说被楚王府给收买了,暂时不会回来,那咱们该怎么办?”
景老夫人呆住了。
站在原地想了好久,“那不是还有晋国公府么?”
“什么!”程氏简直难以置信,一向把晋国公夫人当成死对头的景老夫人竟会在关键时刻打算向晋国公府求救?
“苏二姑娘和景澜的婚期将近,我才是景氏整个家族的当家主母,如今长房出了事儿,他们俩怎么可能顺利大婚,晋国公府要是不出面,那这件事就没得商量。”景老夫人冷冷勾唇。
程氏犹疑,“万一晋国公府情急之下退婚怎么办?”
“她敢!”景老夫人阴笑,“我太了解国公夫人的性子了,那是个极其保守又注重名声的人,急吼吼退了婚,只会给他们家苏二姑娘名声抹黑,除此之外绝无好处。谢嬷嬷,你过来,我有事交代你去晋国公府。”
谢嬷嬷上前来,景老夫人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谢嬷嬷领了命,马上出府朝着晋国公府而去。
*
晋国公府。
国公夫人和三位媳妇也在商讨这件事。
“可曾听闻景宇桓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国公夫人问。
董氏道:“媳妇知道的也不是很详尽,似乎是右相涉嫌卖官,被左相找到了证据参了一本。”
听罢,晋国公夫人直接笑了出来,“真是报应不爽,景宇桓这样的人,就活该在牢里待上一辈子,为臣不忠,为夫不诚,为子不孝,为父不善,他这种人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姚氏叹道:“只是没想到宁王做事如此果断,女婿把岳丈送进监牢,这事儿听起来的确有够惊世骇俗的。”
国公夫人哼声,“宁王是什么脾性,他早年担任左都御史的时候,你们又不是没听说过,莫说一个小小的右相了,他连皇帝都敢弹劾,如今轮到景宇桓头上,况且景宇桓还犯下卖官大罪,宁王自然不会手软。”
“母亲说得是。”董氏道:“右相对瑟丫头本来就不好,这才多长时间,又娶了一房继室,简直欺人太甚,宁王这般做,也算为瑟丫头出一口恶气了。”
“说得好!”国公夫人一脸快意,“我这辈子最担心的就是瑟丫头一个人孤苦伶仃,如今她嫁了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完全与右相府脱离开,我就放心了,至于景宇桓,他是死是活咱们不必理会,他现在可不是我的女婿,咱们两家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否则触了我的逆鳞,我要他好看!”
国公夫人话音才落,大丫鬟金镯就走了进来,“国公夫人,右相府那边有婆子过来传话了。”
国公夫人登时皱眉,与董氏对视一眼后问:“她可有说来传什么话?”
金镯摇头,“奴婢不知。”
晋国公夫人站起来,吩咐董氏,“走,咱们出去会会。”
一行四人马上出了晚晴园往前厅去。
右相府的谢嬷嬷战战兢兢站在前厅外,眼见着晋国公夫人拄着杖带着三位媳妇走过来,她心神颤了颤,待几人走近,屈膝一礼,“老奴见过国公夫人。”
晋国公夫人冷冷瞥她一眼,“谁派你来的?”
“是,景老夫人。”谢嬷嬷如实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晋国公夫人冷笑一声,“让你来做什么?”
谢嬷嬷道:“景老夫人说了,右相府出了事儿,如今府上乱成一团,苏二姑娘和景二少爷的婚期,怕是得因此而延后了。”
国公夫人脸色一沉,听如何听不出,景老太婆这是准备拿苏妙语和景澜的婚约来威胁晋国公府一定要出面解救景宇桓,否则苏妙语便不能顺利嫁过去。
董氏、姚氏、宁氏三位媳妇也都各自听出了话里的意思,每个人面色都很难看,尤其是苏妙语生母董氏,她攥紧了手指,心底怒火隐隐升腾。
晋国公夫人怒而不发,轻蔑地扫了谢嬷嬷一眼,勾起唇角,“好啊,既然景老夫人都这般说了,那看来你们府上的确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我作为妙语的祖母,似乎不能对这件事袖手旁观,你说对吧,谢嬷嬷?”
景老夫人的意思本就是要让晋国公府出面为景宇桓求情,现下听到国公夫人不会袖手旁观,谢嬷嬷自然高兴,连连点头附和,“国公夫人说得对,两家理应同气连枝。”
国公夫人皮笑肉不笑,“那好,你去外边候着,老身我一会儿就去右相府串门,顺便探望探望你们家老夫人。”
谢嬷嬷兴高采烈地出了角门候在外头。
国公夫人转过身,吩咐董氏,“老大媳妇,一会儿你随我去右相府,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就各自回房吧,毕竟这事儿涉及了老大家的姑娘,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
姚氏和宁氏齐齐屈膝告退回了院子。
国公夫人看了董氏一眼,低声嘱咐,“一会儿到了右相府,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我有自己的考量。”
董氏被国公夫人这番话吓了一跳,“母亲……”
“别说了!”晋国公夫人有些不悦,“那个老太婆最近过分嚣张,竟敢威胁到我头上来,该是时候给她点颜色看看。”
说罢,拄着杖直往角门走去。
董氏忙跟上去搀扶着。
外面早已备了马车,董氏和晋国公夫人坐上去以后,谢嬷嬷就跟在马车外走着,直到到达右相府方才停下。
谢嬷嬷嘱咐了门房进去通报。
景老夫人完全没想到晋国公夫人会亲自前来,她急急忙忙带着程氏出来迎接。
晋国公夫人在董氏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见到景老夫人站在外头,她踱步过去,把手中的沉木拐杖递给董氏拿着,她站在景老夫人跟前,不待对方开口,扬起手臂就狠狠一巴掌打在景老夫人脸上。
“啪——”
声音响亮而清脆。
在景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晋国公夫人再次抬起另外一只手,“啪——”又是狠狠一巴掌打下去。
景老夫人本就年老体迈,再加上这两日操心景宇桓的事儿,身子骨越发虚弱,更没料到会被晋国公夫人打,当下直接摔倒在地上。
程氏大惊失色,低呼一声,“老夫人——”
言罢,弯身去扶。
景老夫人嘴角都被打歪了,她缓了好半晌才定下神来,被程氏搀着站起身,眉头皱得死死的,瞪着晋国公夫人,“你!你敢打我!”
晋国公夫人一脸不屑,“你这个老贱人都敢用我的宝贝孙女来威胁晋国公府,我如何就打不得你了?”
程氏脸色难看,“国公夫人,我们家老夫人乃景太淑妃生母,御封的一品太夫人,你这样打她,就不怕天家问罪?”
“呵——”晋国公夫人语带讥讽,“景老太婆是一品太夫人,景太淑妃生母?”
程氏满脸怒意,“国公夫人既知,为何还要动手打人?”
晋国公夫人笑看着程氏,“就凭老身乃一品国公夫人,当今天子的外曾祖母,景老太婆胆敢威胁皇帝的外曾祖母,你说她是不是该死?”
程氏顿时一噎。
她怎么给忘了,晋国公夫人的亲孙女是小皇帝的生母,面前这位老祖宗是万万不能开罪的。
嘴角扯了扯,程氏自知理亏不敢继续反驳,只是垂眼看向景老夫人,望着对方惨白的脸色,问:“老夫人,您怎么样?”
若非程氏搀扶着,景老夫人根本就站不稳,她胸口急剧起伏,想说的话都被晋国公夫人搬出来的身份给死死压住,一个字都不敢吐出来。
晋国公夫人看着景老夫人,眼神渐渐犀利,“我告诉你,瑟丫头已经嫁入楚王府,如今的右相府与晋国公府八竿子打不着,你最好不要自以为是能依着狗屁的一品太夫人身份威胁得到我,这次打你两巴掌,算是给你的小惩大诫,下一回敢再犯,我就直接送你进监牢去见你儿子!”
望着景老夫人由惨白转为黑沉的脸色,晋国公夫人满眼不屑,“你若想去告御状,老身我随时在府上恭候朝廷的人来兴师问罪,我倒要看看,是你这个罪臣亲属重要,还是老身这个忠臣亲属更得朝廷庇护。”
景老夫人抿紧了唇瓣。
“你敢瞪我?信不信我再给你两巴掌!”晋国公夫人眼瞳微眯,整张脸上都写着不高兴。
景老夫人摸着自己火辣辣疼痛的脸颊,冷声吩咐程氏,“回府!”
婆媳俩很快就进了右相府,还特地让人“嘭”一声重重关上了大门。
董氏早就被国公夫人方才动手打人的举动吓傻了,见到景老夫人进去,她才逐渐缓过神来,“母亲,您方才……”
“解不解气?”国公夫人问她。
董氏点点头,“解气倒是解气了,怕就怕往后咱们两家关系得彻底僵硬割裂。”
“裂就裂,怕什么?”憋了这么多年的火终于得以在今日全部发泄出来,晋国公夫人心情爽快,“右相府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莫不成你还想同这种人家攀亲戚?”
“媳妇当然不想。”董氏担忧道:“就是担心妙语和景二少爷的婚约。”
“无须担心。”晋国公夫人宽慰道:“有了今日这么一出,料景老太婆也不敢再蹦跶了,婚期不变,回去后咱们就喜喜庆庆地准备,气死景老太婆!”
“可是……”董氏犹豫,“母亲今日动手打了景老夫人,景二老爷那边若是晓得了,他会否对咱们家产生不好的印象?”
“这不可能。”晋国公夫人斩钉截铁,“你别忘了,景二老爷的正室夫人杨氏死于苏傲玉之手,当时景老夫人的态度明显有些偏向长房,我听说,景二老爷对这件事怀恨在心,想必他心里也是埋怨景老夫人的,否则景宇桓落难这种关键时刻,景二老爷为何不亲自站出来求情?”
董氏想想也对,点点头,笑说,“还是母亲考虑周全。”
“走吧!”晋国公夫人摆摆手,“今日过来,本就是专程给景老太婆一点颜色看看的,也没想过要过府进去坐坐,她不让我进去,我还担心脏了我的鞋底。”
董氏掩唇笑,“母亲今日的两巴掌,整条街上的人都看见了,无论是碍于面子还是脸上的肿痛,景老夫人都得闭门修养好一段时日了。”
“我就是要当着左邻右舍的面打她,让人嘲笑她,这样,她往后才会长记性,才不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晋国公夫人道:“否则我不发威,她还以为晋国公府势微,连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贱妾也敢踩在头上来了,呸,不要脸的腌臜货,这么些年仗着在宫里当妃子的女儿作威作福,看,报应来了吧,把自己给作进去了,这回,我看她到底还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把景宇桓给救出来。”
*
右相府。
方才景老夫人被打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府邸,下人们看景老夫人的目光都有些复杂,更多的是嘲谑。
景老夫人怒到极致,进了屋后就挥袖推翻了案几上的茶盏,大吼,“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谢嬷嬷与程氏对视一眼,马上退了出去。
程氏脸色也不好看,吩咐谢嬷嬷,“你去各房各院通知,今日之事,若有谁敢私底下乱嚼舌根子,就拔了舌头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谢嬷嬷很快下去通知。
方才还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下人们马上闭了嘴,各司其职去了。
程氏转身看了一眼千禧堂,轻叹一声,回了自己的院子。
安排去楚王府打探消息的婆子很快回来了。
程氏坐在暖炕上,撑额听着。
那婆子跪在地上,如实禀,“大夫人,老奴问了一个在楚王府当差的远房亲戚,她告诉老奴,三小姐被宁王妃留在楚王府暂住,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程氏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左思右想。
大老爷是一定要救出来的,可是二房不闻不问,三房推脱责任,她只是个继室,又没有品阶在身,要想见到景太淑妃,似乎只是痴人说梦,方才与晋国公府也闹翻了,现如今她还真找不到什么人能帮自己这个忙。
*
两日后,一则消息轰动朝野,也轰动了整个右相府。
景宇桓越狱被抓回,罪加一等,都察院的老御史们纷纷上谏请求摄政王严惩景宇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