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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接过来,用宽宥的水云袖护住,心想着免得让雨水给打湿了。
可话又说回来,抱病的人是卿九思,卿家姐妹素来交恶,这南叙是知道的,可如今她偏要将药托在自己手里,莫不是有什么算计吧?
卿凤舞的思绪兜转着,水雾一度闷得慌。
南叙到底是个聪明人,打从初见她起,卿凤舞便知道。果不其然,她莞尔地笑了笑,轻柔的声线如同一片风,盈盈地走近来:“我晓得这样唐突。可二小姐与我交情不深,夫人那边知道我从前学过医理,因此她催我得紧,总让我配汤药送来。我这才交到大小姐你的手里了。”
“小事,我待会给她送去便是。”卿凤舞淡淡地应着,抬手遮了遮药包上的雨雾:“我父亲他近来身体可还好?”
氤氲的雾气在手腕处缭绕,与粉玉镯子清凉的触感交互缠绕着。
“…………”
南叙怔了怔,虽然她的神色微弱,如蜻蜓点水般飞快地掠过,可卿凤舞还是捕捉到了。
这只镯是她大婚前,苏东篱以南叙之名所赠送。
“对了,多谢你送的贺礼,我很喜欢。”卿凤舞拉低衣袂,任由整条手臂无力地垂着,好让慵懒的袖面完全地遮住镯子。
南叙不说话,她勉强地笑了笑,薄薄的红唇微微地扬起来,平日里明朗的目光却没了光亮,犹如风中的火花,缓缓地暗下去。
看样子,有关这镯子…
难道南叙并不知情?
“可是父亲他的旧疾又犯了?”
卿凤舞即将将话锋转回来,清丽的声色在雨中显得有些许薄弱了。
南叙比卿凤舞着实要厉害,她轻而易举地掩饰好有一分错愕、二分尴尬和三分游离,莞尔地笑道:“我略通医理,平日里以药入膳,有调理滋补之效,父亲的旧疾早已复元,每逢阴雨天气也极少发作了。”
“你术精歧黄,手到病除。”卿凤舞扯起嘴角摆出一道笑:“难怪二娘非要你打理九思的汤药了。”
“我也不过是略通皮毛罢了。”南叙浅浅地笑了笑:“天色已晚,我不久留了。”
“好。”
卿凤舞目送南叙丰腴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思绪如烟雾,半晌都理不清。
从一片缭绕的氤氲里,走来了一位蹒跚的老乞,他身着褴褛,拖着跛脚缓缓地迎上来。
眼下更近年关,寒冬腊月的,总教人难挨。
“老人家,这雨大着呢。”卿凤舞从荷包里取出些碎钱,和气地说:“这些银两你拿去买身换洗的衣裳吧。”
“姑娘误会了,老朽并非乞者。”他平静地看人,如炬的目光闪烁着。
卿凤舞收回手,不由得二度打量他:青灰的粗布衣像一只大口袋裹着他嶙峋的身形,袖口磨得起了皱,脱落的线头参差地袒露着,他的鞋面已旧得辨不清颜色,灰蒙蒙、湿漉漉地浸在积水里,活脱脱两艘独木船似的。
他也不避讳她的扫视,挺脱地站成一棵松的模样:“这场雨总会停,停了,终有一日还再下,如此反复,好比世道变迁,王朝更迭。你我头顶上的天就快要变了,姑娘可知道吗?”
这番话含沙射影,聪慧如卿凤舞,岂会不明?
此人怨尤的不是天灾,亦非人祸,而将百姓居无所定、流离失所、衣不蔽体的惨遇归咎于世道,国之不国,家不成家。
众所周知,老皇帝经年多病,已是个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人,朝廷内外事物打理得力不从心、差强人意,他身边又没了誉王这等臣子,因而各地奸佞横行,扮猪吃虎,欺下瞒上之风盛行,百姓叫苦连天,可天不灵地不应。
此人果真不是个要饭的,卿凤舞心中不由得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