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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七上午九点,肖向东和杨队长从公社分别后,扛着装满年货的编织袋向6公里外的土山村走去。
“姨父,我初四和我妈去看你和我姨!”肖向东对杨队长说。
“好,你回去时注意安全,这山路滑得很!”杨队长叮嘱。
这两天气温回升,春风拂面温柔了许多,不再有细鞭子抽在脸上的那种刺痛,空气湿润并且混杂了黑土地的土腥味。
闻着家乡的炊烟,肖向东的身体也变得格外轻盈,走到一半路程,有点热,肖向东解开了几粒棉衣扣子,坐在丝袋子上望向家乡方向的大山休息。
春风钻进棉袄,皮肤被冷风一激,后背酥酥麻麻的。脏兮兮、滑溜溜的冰雪地面,也开始在明亮温暖的正午阳光下缓缓溶解。这种溶解是先从冰的底层开始的,混在冰里的灰黑色杂物透过表面吸收着热量,中午融化了开始流淌,早晚又在低温下凝固,依而复始,地面的冰凌被春风掏空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杂乱冰壳。
休息几分钟后,肖向东又扛上丝袋子,穿着大头鞋、裹着毛线围巾,一路蹦跳着踩了过去,耳朵里听到的是“咔嚓、咔嚓”的欢歌。
肖向东走着走着,忽然想起自己两年前的糟糕事儿。
那是两年前的夏天,肖向东从出租屋里被赶出来了。也是扛着一个大号编织袋,准备去初中同学洪大海家里求助。
那天,自己真是糟糕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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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向东两年前一毕业就被分配到这个小城的农业局林场种子站,主要负责育种的数据记录工作。
肖向东就出生在大山里面的土山村,因为95年暑期大学毕业时,家里没有关系,迟迟没有单位肯接收,母亲卖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牛,才凑齐两千元钱,送给了这个城市里的一个远房亲戚,让他帮忙找一份工作。
这个亲戚收了钱,也托人给肖向东办理了,但是待肖向东进了这家种子站以后,才发现领导处处刁难自己,后来才知道,那两千元钱,亲戚承诺领导以后,并没有送出。
在这家种子站工作,肖向东每月工资只有150元,单位没有饭堂,除了吃饭和租房子以后,几乎一分钱都不剩,单位里面只有三个人,一位是育种培育员,另一位是一个黑胖的中年妇女,是一位局领导的农村亲戚,二人各有门路,也根本不在乎那点工资,就是在单位混日子。
半年后,那个讨厌的副站长总算是退休了,正当肖向东松一口气的时候,新来的副站长冯有利,对肖向东比原来的老家伙更恶劣,先是以搞坏设备为由,给了肖向东一个处分,大红纸贴在院墙上,让肖向东每天抬不起头来。接下来又以肖向东弄丢了试剂盒为由罚了三个月的工资。
肖向东后来才知道,冯有利赶自己走,是想让自己的亲戚顶替肖向东的位置。
“就这么一个破工作还会有人抢!”得知这个消息的肖向东都愣住了。
三个月没钱吃饭,肖向东只能去育种农户家蹭饭,可房租不交可不行,没办法只好向胖阿姨借了100元钱,交了两个月房租。
可屋漏偏逢阴雨,那天上午站里刚通知肖向东被开除了,下午回到出租屋,又被瘸子房东打了一巴掌踢了两脚,被赶了出来,押金也没退,诬陷肖向东浪费不关水龙头,还要额外再赔他100元钱。
“我押金还有90元呢!”
“你浪费我家水电都不止90元!”瘸子房东恶狠狠地骂。
“你这是诬陷,我就一个小灯泡,凭什么每月交20元水电费?!”
肖向东生气地吼道。
肖向东租住的就只有一个房间,水电表都是和房东合用的,房东诬陷自己,自己也百口莫辩。其实主要原因是瘸子偷电,上个月巡查时被电力局发现,罚了300元,瘸子自觉没面子,诬陷打骂肖向东只是给邻居听的。
被赶到街上,肖向东是真的不愿意去这个城市唯一的同学洪大海家里去求助,洪大海的叔叔是交通局局长,中专兽医专业的洪大海一毕业就给分到一个好单位,每月各种补助和津贴就900多元,还不算灰色收入。
洪大海刚登记结婚,单位就给分了三房一厅的房子,娶的是财政局一位科长的女儿。洪大海结婚时,肖向东狠狠心,给了50元钱的红包,结果被当众嘲笑着退回。
一个月前,肖向东实在饿得受不了,跑去借钱,结果敲了半天门,连屋子都没让进,听肖向东要借300元钱,过来好一会儿,从门缝里递出来100元钱来,说了一句:“这钱我不要了,你以后也别再来了。”
肖向东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想当年肖向东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在三中当校长,洪大海因为屡次偷看女生上厕所要被开除,他爸求自己父亲的情景。真是恨不得立即穿越回去,让父亲不要心软。现在自己落难了,这家伙居然忘恩负义、如此不念旧情。
肖向东气得浑身发抖,平静后,犹豫再三,还是把钱塞回门缝,走到路边摊,拿出最后五角钱,买了一碗面,一边流着泪,一边默默地吃,最后连汤都喝了干净。
看着肖向东还没吃饱的样子,面摊老板叹了一口气,把别人剩下的半碗面,用漏勺放到水龙头过滤后,又放到滚水里给肖向东烫了一下,端了过去,肖向东又是两口吃光。
想起那面条的美味,肚子马上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现在,肖向东走在街头,真的是又累又饿,脚步轻飘飘的,好像踩在棉花上。
“算了,不去了,就算饿死也不去!”肖向东下定决心,走到一处低压配电房门口,捡起砖头,四顾无人,几下就把门锁打掉,然后钻了进去。
里面很闷热,肖向东借着路灯的余光,在地面铺上床单,又把旧毯子铺好,然后躺了上去。里面蚊子太多,一会儿肖向东就受不了,出去捡了几张废纸,打开门,在里面点燃熏蚊子。
配电房里全身烟,肖向东只好出去,待烟散尽,站在外面将门关好。肚子咕咕叫,肖向东估计现在躺下也会饿得睡不着,就用坏锁头将门虚掩挂上,然后走向街头。
街头有很多面摊和烧烤摊,肖向东决定去讨点吃的,可能刚才在配电房地面上被灰弄脏了衣服,又被烟熏黑了脸,现在的肖向东,哪里像一个大学生,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乞丐。
“烧烤摊是没得东西吃,面摊还会有汤喝!”肖向东心里思量。
走到面摊前,肖向东脸皮发烫,不敢上前,只好慢慢等。
终于,有一对母女吃完了,小女孩还剩大半碗面条,肖向东正在暗暗欣喜,就听见妇女对老板说:“给我一个塑料饭盒打包!”
肖向东叹了一口气,继续在墙角蹲着,在妇女打包的时候,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肖向东的面前,说:“叔叔,妈妈说了,随地大小便很缺德的!”
肖向东无语,回答:“我不是在大小便!”
“那你在干什么?”
“叔叔太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
正说着,妇女跑过来,拉起小女孩,骂道:“不是让你不许和陌生人讲话嘛!”
然后看向肖向东,小兄弟,你怎么啦,要不要去医院。
“我没事儿,就是饿的。”肖向东也不避讳了。
“啊,怎么会?!”妇女白白净净的脸上一脸诧异。随后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二话不说,拉起小女孩跑了。
肖向东哭笑不得,继续靠墙蹲着。
十几分钟以后,看见又有一个人离开了,碗里好像还有半碗面,而且四周已经没人了,于是赶快跑了过去,端起碗,蹲在地上,一口气把面和汤灌到肚子里,最后被汤底里的辣椒粉呛到,肖向东剧烈地咳嗦起来。
“小伙子,你没事儿吧!”老板走了过来,扶起肖向东,让他坐下。
“叔,没事儿,被呛了一口。”
“现在已经是深夜,你咋弄成这个样子?是和人打架了。”
“不是,被单位开除了,没钱,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老板没说话,仔细看了一眼肖向东,然后叹了一口气,“你坐着,别走。”
随后,老板回去又煮了一碗面,还放了两个鸡蛋,同时拿了一条毛巾,来到肖向东面前。“小伙子,先擦擦脸再慢慢吃”
肖向东接过湿毛巾,刚才吃得太快,头有点晕,慢慢地擦了脸和手,不好意思地说:“叔,弄脏了,一会儿我吃完给你洗!”
然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面条就着汤汁进入口中,舌头上的一粒粒味蕾又被重新唤醒,在口腔里快乐地歌唱。肖向东感觉面条是如此的美味,简直比妈妈的做的手擀面都香甜。
一想到母亲,自己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四年前,为了给父亲治疗癌症,家里卖掉了平房,父亲去世后,母亲回到小山村,住在邻居家里的土坯柴房里。
那年冬天,肖向东回到家里,看着残破的稻草房,连个天棚都没有,家徒四壁,就是这样悲哀的心情。
母亲倒是很高兴,从床下的瓦罐里掏出半袋葵花籽,说是给肖向东炒了吃。肖向东看了一下,所有吃的,也就半袋玉米面,估计这葵花籽是家里唯一好吃的食物了。
想到这里,肖向东心里无比的绞痛,哽咽了起来。
老板没劝肖向东,老板娘也走出了,看见肖向东在哭,问:“咋了”。
肖向东停止了哭泣,擦干了眼泪。回答:“婶,没事儿,想我妈了。”
“想就回去看看吧!”
正说着,又来了一批客人,看样子是下夜班的工人,有十几人。
肖向东连忙起身,帮助搬凳子拼桌,然后又帮老板搬过来一箱啤酒,拿啤酒杯,用起子开啤酒。
“吆,老板发财了,都雇新伙计了啊!”
老板笑笑没说话,又打开塑料口袋,让肖向东装三碟花生米送过去。
路边摊热闹起来了,工人们大声地讲着厂里的事儿,骂着厂长,讲着厂长和销售员的风流韵事儿。一会儿工夫,就满地烟头、纸团。
终于,工人们结账离开了,肖向东又拿起扫把,打扫地面,把空啤酒瓶放回塑料箱,搬到里面棚子去。
“抽支烟吧!”老板笑眯眯地递给肖向东一只金葫芦香烟,这是最便宜的香烟,没过滤嘴,一包两角钱。
肖向东是会吸烟的,但后来穷,已经戒了。“叔,我戒了一年了”。
“我姓姜,名富华,你叫我姜叔吧”
“你是哪里的人?”
“我是黄旗公社土山村的。”
“哦,我好像有印象,那里有一位退休的老红军,叫肖兴国,你认得不?”
“我爷爷就叫肖兴国,已经去世10多年了”
“这么巧,是不是右脸脸上有个刀疤?”
“不是右脸,是左脸下巴,十公分长”
“那就是他了,我记错了刀疤位置了”肖向东看见姜富华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
“你晚上有地方住吗?”
“我在那边配电房住”
“啊,那安全吗?要不你搬过来吧,用啤酒箱搭张床。”
“不了,那里可以住,还算宽敞安全。”
“这样吧,你明天早上就过来,帮我弄早点,先在我这里落脚吧!”
“会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啊!”
“就这么定了,管吃管住,年底我给你工钱,看生意好坏再决定给你多少钱。”
“那好吧!多谢姜叔叔”
一点钟,肖向东帮姜富华收摊后,回到了配电房。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钟,肖向东就被小闹钟吵醒,赶紧爬起来跑过去,到了一看,姜富华还没来,又过了半小时,姜富华用自行车晃悠悠地驮了两桶不锈钢豆浆过来了,肖向东连忙过去帮助卸了下来。
进厨房洗脸,帮助添煤球烧水,姜富华则开始炸油条,蒸馒头。忙碌到七点半,人员开始陆陆续续地过来买早餐。
又一直忙到九点钟,客人少了,姜婶才过来,开始和姜富华剁馅、焯水、发面、擀皮、包包子。
这些活,肖向东在家里经常帮妈妈做,除了发面不会,其他的做得很好,尤其是包包子,是又快又好看,还大小均匀,让姜婶一阵夸。
大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下午人少的时候,姜叔让肖向东睡了一会儿。
到了晚上,又是昨天的忙碌的情形,一点钟收摊后,姜叔和肖向东去了配电房,帮助把东西搬到店里,让肖向东早点休息。
“好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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