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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外面挺沉稳的。”安从南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在我们面前还像个孩子。”
沈安也笑了,“那怎么办,我本来也是你们的孩子嘛。”
两人披着渐渐下沉的晚霞,有说有笑地回了家。刚打开门,才换了一只鞋,妹妹就飞扑着跑来,一把搂住沈安,“哥!”
安从南在后面故意嗔怪,“眼里只有哥哥,都没有妈妈的。”
“哎呀,妈妈又乱说。”沈南笑着乖乖搂住她,“我眼里只有妈妈。”
沈安换好鞋,往厨房走去,“爸,我帮你啊。”
“不用不用,都弄好了,你洗手吃饭。”
“哥!”沈南在客厅叫他,“你下周去给我开家长会吧!”
“我?”沈安用厨房纸擦了擦手上的水,端走了台面上的蔬菜沙拉。
沈父将意大利面盛出来,正经得甚至有些难过,“怎么不叫我去开家长会?爸爸去不好吗?”
安从南打开投影,笑着说,“肯定是考砸了。”
沈南撒着娇说,“哪有,我考全班第五呢。爸爸不是很忙吗,再说了,我都跟她们吹我哥了,说超级帅来着,她们都不信,我这次非得带去炫耀炫耀。”
沈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的妹妹,也没有别的办法,“万一别人觉得名不副实呢?”
“谁说的?”沈南一本正经,“见到你那只能是超乎想象好吗?”
沈父的重点却是,“爸爸不帅吗?”
妈妈没了办法,“帅,都帅好吗,快吃饭!”
投影一打开,自动播放了着电视采访,采访的对象是一个年轻男人,沈南指着投影说,“这个哥哥也挺帅的,眼型很特别,对吧妈妈?”
“嗯,像狐狸眼。”
沈安看过去,旁边写着他的基础信息,是沙文产品维护部门的测试人员,名字叫周亦珏。
“是爸爸公司的诶。”
沈父仔细看了一眼,“好像是,但是沙文太大了,我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小伙子看着挺清爽的。”
不多时,采访对象换了一个,是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银丝眼睛的年轻女人,漂亮,但是很聪明的那种漂亮。
名字叫杨尔慈。
他皱了皱眉,熟悉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哇这个姐姐,混血精英御姐。”沈南直说,“我喜欢,姐姐我可以。”
沈安有些无奈,“你看人果然只看脸的。”
安从南也跟着吐槽,“是啊,一个肤浅的小女孩。”
“妈妈不肤浅吗?还不是和我帅气的爸爸在一起了,真是的。”沈南靠在沈父肩上撒娇,没想到沈父却盯着投影里的年轻女孩。
“这我认识,这不是老杨家的女儿吗?”沈父说,“最近在搞生物防火墙,防义体感染的,挺厉害一小姑娘,还拿了奖呢。”
“啊?杨策的女儿啊。”安从南点点头,“那是真挺厉害的,生了个这么厉害的女儿。”
“我不厉害吗?”沈南仰着一张脸。
沈安笑了,“厉害,你去做选美比赛的评审,肯定是最厉害的。”
此话一出,爸爸妈妈也跟着笑起来,统一战线对家里的小女儿进行宠溺的嘲笑。
安从南顺道也吐槽了一下女儿的穿着,“你穿太少了,看看哥哥,他从小到大连一次感冒都没有过,从来没有让我们担心,你呢,三天两头生病。”
“那他都二十岁了嘛,也要跟我比呀。”
“二十年都没出过岔子哦,你以为很简单啊。”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上一秒,沈安还沉浸在他幸福美好的家庭氛围中,下一刻,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从心底传来。
[无咎。]
他侧了侧头,寻找声音的方向。
“怎么了?”沈南察觉出哥哥的不对劲。
沈安摇了摇头。
无咎。
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他会下意识回头呢?
是谁的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很温柔,循循善诱般念着一个不属于他的名字。
[无咎。]
就这样,那个声音重复了许多次,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语,回荡在他的脑海。
筷子落到地上。
沈南一抬头,发现沈安的脸上滑落一滴晶莹的泪,她有些不可置信,长这么大,她从没有见过哥哥流过一次眼泪。
“哥?”
没有回答她。
沈安抓起椅子背上的外套,低声快速说了一句,“我很快回来。”就这样他离开了。
从他出生到现在,到此时此刻,中间七千四百多天,十六万小时里,每一个或快乐或难过的时刻,他都有一种残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拼图,他一颗不停地拼凑着,始终差一块。
直到现在,在他已经快要习惯这种缺失感的时候,那块被他丢掉的拼图,好像正在找寻他。
[无咎]
那个声音重复着,呼唤他,让沈安的眼眶愈发酸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流泪,明明他是真的坚信唯物主义,可现在却在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
他浸在微凉的夜风里,跑过一整条昏暗的街道,地砖上有雨水的痕迹,霓虹代替星光在闪烁。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近得仿佛就来自他的心底。
到底在哪儿?
沈安喘着气转过身,人群推搡,大家的脸上戴着过滤面罩,投影与真实的人重叠,虚实交错,光怪陆离的城市令人眩晕,他站在城市中心,渺小得就像彩色海洋中的一颗沙砾。
[无咎。]
这声音前所未有地近!
沈安猛地转身,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袭黑衣,脸上戴着机械观音的面罩。
不知为何,他一眼就能感觉到,这就是那个人。
对方走来,在他面前站定,对他歪了歪头。
沈安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还没等他先开口,对方却直接张开双臂。
“抱一下。”
这种熟悉感直接冲破记忆的禁锢,他的眼前出现许多的画面,决定生死的游戏,决斗台上的对手,他手中的长刀。
可对方却抱住了他,怀抱温暖而真实。
他用真实的声音,在耳侧轻声喊出他的名字。
“无咎,回到家里,过得开心吗?”
透过这个怀抱,他们的胸膛紧紧相贴,两颗残缺的心脏拼凑在一起,发出重叠的回响。
在他的怀抱里,他想起了曾经发生过的所有。
那些并肩作战的残酷时光,一个个生死攸关的挑战,为了他而牺牲的同伴,一次又一次重复的痛苦。
还有……
“沈惕,沈惕,沈惕……”
他不断地重复着沈惕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仿佛要将过去二十年里缺失的全部补回来。
“嗯,我回来了,无咎。”
沈惕取下面罩,拿在手中,退开些,与安无咎额头相抵。
透过他传递过来的记忆,安无咎看到了自己在循环的末尾,在他的怀中离开,也看到他转移了一半的心脏,动用时间之主的能力,拨动齿轮,将所有的时间调回到最初,一切发生之前。
已经消亡的拉撒斯姆不再插手他们的时间线,没有了威胁,沈惕回到那个孤独的宇宙,守护着他的出生,成长,从第一次上学,到第一次自己外出做志愿者,从深夜备考,到进入大学离开父母,每一个时刻,沈惕都透过时间壁垒,独自看着。
有时候他会笑,跟着他们一家人一起大笑,有时候也会因为安无咎受到委屈而生气,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干预,发脾气或许会引发另一个宇宙的灾难,只能躲起来生闷气。
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沈惕特意将安无咎的时间线折叠起来。等待的时间,他找到了一种很像芍药的植物,耐心地栽种,每日观察,等待它开花。
但它的花开出来,和安无咎身上的芍药相去甚远,沈惕很失望。
越失望,就越想他。
想念他,沈惕也只能打开一点点进行时的时间线,悄悄观察。
他不忍心破坏安无咎美好的家庭,努力了那么久,不就是想给他一次回家的机会吗?
就这样,无法忍受离开安无咎的沈惕也学会忍耐,学会放下孩子气和自私,做一个成熟可靠的守护神。
“谢谢你。”安无咎抱住他,“我这二十年过得很好,连感冒都没有过。”
“那当然。”沈惕搂着他,指了指天空,“我好好看着你呢。”
他捧起安无咎的脸,仔细检查了一遍,吻了吻他的嘴唇,又珍惜无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眉心、鼻尖、脸颊,还有他的下巴尖,将是确认,又像是标记领地。
“二十年太难熬了,安无咎。”沈惕长长叹出一口气,垂下眼,“我憋疯了。”
安无咎笑了出来,“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他抬手,拨了拨沈惕额前的碎发,不小心与他对视。
在沈惕绿色的瞳孔里,映照着漫天霓虹与星光,还有他的脸孔。
“我爱你。”安无咎轻声说。
沈惕盯着安无咎的嘴唇,想到了自己悉心栽种的芍药花,微微颤动的粉色花瓣。
他想和安无咎接很长很甜蜜的吻,想拂过他全身,相拥而眠,听他说二十年里发生的所有有趣的事,哪怕自己都已经看到熟稔于心。
“我也爱你,很爱你。”
没有末日,没有灾难与动荡,他们像最普通的恋人相拥在街头,被城市的冷酷与浪漫环绕。
“哦对了,还有一个礼物。”沈惕想起来,对安无咎挑了挑眉,“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去了其他所有地方了。”
安无咎没听懂,“所有地方?哪里?”
沈惕耸耸肩,转过身,摊开一只手臂,向他展示。
安无咎微微眯起眼,人群之中,他最先看到朝他挥手的钟益柔,然后是穿着校服的吴悠,还背着桃木剑的南杉,穿着工作服的杨尔慈和周亦珏,甚至还有加布里尔、藤堂樱和松浦守梨。
一大群人,乌泱泱朝他走来。
安无咎先是笑了出来,又垂下头,忍住眼眶里的酸涩。
钟益柔一把揽住他的胳膊,话一股脑往外倒,就像是很久没见的好朋友,“无咎,今天你还给我送了音箱诶,你说巧不巧,要不是沈惕找到我,我都不记得你了。啊对了听说你妈妈做的饭很好吃诶!可以去你家蹭饭吗?”
“我要吃咖喱。”吴悠冷不丁提议。
“我想吃寿司!什么寿司都可以!”藤堂樱举高了手。
加布里尔嫌弃地说,“寿司有什么好吃的,不就是米饭和鱼肉吗?还不如吃墨西哥卷饼……”
南杉两手对笼着,笑眯眯说:“其实我要求很低的,阳春面就可以了,多放一点香油。”
周亦珏冷哼一声,吐槽道:“人说了请你们吃饭了吗?”
“是啊,”松浦守梨也点头,“这样太麻烦阿姨了吧。”
“不麻烦,阿姨一定喜欢我们!”
大家热热闹闹吵嚷起来,各说各的,谁也不让谁。沈惕嫌吵,揽住安无咎的肩,歪着头小声对他说,“不理他们了,我们走吧。”
“哎,等等我们啊!”钟益柔第一个发现。
“不要。”沈惕背对着他们挥手,“我们开房去了。”
“谁跟你开房啊?”安无咎拿胳膊拐了他一下。
沈惕眉头一皱,身后传来那帮损友模仿的戏谑声。
“谁跟你开房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