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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华的额头上,尽力给她降温。
她没有理昊天分道扬镳的话,说“这里没有可以用的药草,我得去附近的集市上找,那里人多口杂,我们到时候小心进去。”
昊天皱着眉,沉默良久,瑶姬说就这么定了,现在走吧。”
他们去了附近的集市,这里离涿鹿很近,涿鹿的一切讯息都迅速传到这里来了,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堆在一起,对涿鹿里的两拨人指指点点。
有一些感慨战况惨烈,天下不太平的,也有不少事后诸葛亮说早就料到天上那些仙人不会甘心输给凡人的,还有人说九黎一族都是些疯子,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非要去反天做什么,闹得十年战争打下来,三界都打乱了,搅得一塌糊涂,死了多少人啊。
那不愿跪下的蚩尤就是罪魁祸首。
昊天猛地一下放下装茶水的陶碗,吸引了他们的视线,瑶姬赶紧摁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杀人,他们瞧着昊天和瑶姬一身狼狈,奇道“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
“是涿鹿里逃出来的,”瑶姬笑着说,“涿鹿里乱作一团,我和我夫君好不容易逃出来,正要去寻我父亲呢。”
听到说是从涿鹿逃出来的,他们脸上都流露出几分可怜和钦佩之色,瑶姬见他们知道许多消息,进一步问道“我和夫君去涿鹿参加婚宴的时候,听说姜姓的神农也去了涿鹿,你们知道他现在的下落吗”
“啊,神农啊,”有一位老者摸了摸胡须,笑道,“神农大帝救人无数,上天感念他的功德,在战争开始后不久就专请人将他送了出去,现在应该在姜姓部落了吧。”
“不对,”有个中年反驳道,“那神农没有赶着回去,说是自己的女儿丢了,正在战场附近寻找他女儿呢。”
“说来也是可怜,大帝这一生救人无数,又体恤子民,功德无量,自己的孩子们却都死在了战场上,就只剩这一个小女儿了。”
“欸,据说这小女儿丢还是因为找战场上的神农才丢的,哎,真是父女天性,感人至深呐。”
瑶姬闻言,紧皱着眉,昊天看了她一眼,问她要不要立即去找神农。
瑶姬沉默许久,摇了摇头,答道“我父亲既然受到那群仙人的庇佑,那就不会有事,他没事就好,我也不用立即去找他。”
昊天一言不发,他知道瑶姬不找神农团聚,是因为他。
买到药材后,他们找了个山野休息,瑶姬先给稍微退了烧的云华吃了点软和的米糊糊,然后给她为了一口药。
这么小的孩子其实根本喂不进去药,聊胜于无罢了。
只能期待她生自九黎,和她的族人们一样身体强健,不会轻易夭折。
昊天抱着云华,听着瑶姬吹笛,安静地倚靠在树枝上,他们中间燃着火,噼里啪啦的响。
“阿瑶,”他在悠扬的笛音中忽然说,“我不打算认输。”
瑶姬停了笛音,看着他。
“我想过了,我和其他那些九黎人不一样,
我杀了很多神仙,是九黎的少君,是他们的象征,天界不会放任我这样的人存在,我决计是要死在战场上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打算继续战下去。”
“不行”瑶姬说,“你忘了你母亲和族人们的牺牲了吗你忘了他们让你活下去吗”
“我记得,但是眼前的局势就是他们绝不会让反天的我活下去,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放心。很快关于我的通缉令就会发布到整个人间,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无用的,我是九黎的少君,绝不能这样苟且一生,我会回到属于我的战场,然后死在战场上。”
“我不会连累你的,”昊天看着她,又一次在无意之中让瑶姬难堪,“你会好好活下去的。”
瑶姬低头看向怀中沉睡的婴儿,问“那你妹妹呢你死了,她怎么办”
昊天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云华太小了,只要不说,没有人知道她是九黎人。”
瑶姬懂了他想说什么,她忽然站了起来,厉声道“你不要说了。”
“麻烦你将她带到姜姓部落里,让她在那里长大吧。”
瑶姬吼道“我让你不要说了,你没听见吗”
昊天眨了眨眼,问“你不愿意吗”
他自说自话“也是,云华出身九黎,要是被发现了,会给你们带来大麻烦,如果因此被天庭迁怒,举族都可能落到我们的下场。”
瑶姬放下怀中的云华,疾步走了过来,拽住他的衣服,怒不可遏“我是贪生怕死,我是懦弱自私,我是置身事外,但我有错吗自保有错吗”
昊天昂着头,说“没错。”
“那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讽刺我”
“我没有。”昊天的思路和一般九黎人一样直来直去的,“我是觉得你以前说的挺对的。”
他眼睛干净的像是一面镜子,照亮了瑶姬难以直面的人性的卑劣,他说“喜欢你就应该替你考虑,不该给你添麻烦,不是吗”
瑶姬看着他这双眼,她滑跪在地上,抬起手在昊天震惊的目光中,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这一耳光十分响亮,将火堆里的火都吓得不敢闪耀,慢慢偃旗息鼓,昊天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立即红肿起来的脸,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盖住了她脸上的红肿。
瑶姬的泪水忽然落下来,烫伤了昊天的手。
“我讨厌这个时代,讨厌你,”她压抑着哭声,声音破碎,却又带着怒气,“更讨厌我自己”
“阿瑶”
瑶姬蒙住眼睛,泪水根本止不住,她哭着问“我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做不了,连自保都难,又怎么拿的出勇气去喜欢一个人”
“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怯懦、卑微、战战兢兢、自私自利、冷漠旁观,卑劣至极,龌龊至极,糟糕透顶。”
“阿瑶”
“这一切我都知道,我每
分每秒都在忍受良心谴责,问心有愧,所以,”她肯求着说,“算我求求你,你已经走了这么远,能不能不要再因为我的卑劣而死”
昊天将她搂在怀中,说“你并不卑劣。”
瑶姬瞪大眼睛,颤抖着回抱着他,听到他说“我一直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是我强抢也得抢来的宝贝。”
“可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昊天无奈地说,“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你别冲动再去涿鹿。”
“不去涿鹿,难道要你天涯海角地陪我浪荡吗”
瑶姬毫不犹豫地说“可以。”
昊天一僵。
“我可以陪你天涯海角地去浪荡,但你不能再去涿鹿了。”
昊天不言,只是将瑶姬搂得更紧了些。
昊天没有听瑶姬的话,第二天瑶姬一醒来,昊天就已不在身边了。
瑶姬抱着云华焦急寻觅,怎么也没有翻出他的踪影,她当即猜出他是回战场去了。
她茫然地立在原地,她明白,她与九黎的牵扯就只有昊天而已。
只要他死了,她与九黎的牵扯就算彻底断了,她可以继续置身事外,继续袖手旁观,然后战战兢兢地活过又一天。
可是
可是什么呢
这世道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别多想,”神农温和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求个问心无愧就好了。”
问心无愧
瑶姬一咬牙,几乎是在一瞬间抛下了她最为看重的性命,从集市里买来一匹马,驾着马,原路返回。
昊天是因为她的拖累才走的这么慢,他的脚程很快,如果是从昨夜就已出发,那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了涿鹿,涿鹿已经杀了几天几夜了,不知道现在又死了多少人,活着又有多少人。
她急匆匆地回了战场,见昊天所预料的“杀完了”,其实竟还没有杀干净,也是,亿万生灵哪里是轻易就能杀干净的呢
这样杀不干净,于是仙人们开始使出了骇人的法力。
瑶姬坐在马上,恐惧地看着涿鹿的苍穹之上,明雷裂天,雷声滚滚,震耳欲聋,一阵又一阵地劈到战场之上。
而此时的涿鹿燃起了一把黑色的大火,这火烧尽了一切活着的,死去的生命,惨叫声不绝于耳,灼烧的味道传到瑶姬鼻前差点让她反胃。
天兵天将从涿鹿飞入空中,尽情地挥洒着法力,将这些反天的余孽通通洗刷干净。
这哪里是战斗,九黎解决干净后,这分明就成了某一种族对另一种族单方面的屠杀。
人神妖魔,亿万生灵,只有神仙才是真正的赢家。
在这恐怖的战场上,忽然传来的一个少年爽朗的笑声。
瑶姬一怔,听着他的笑声,本能的恐惧竟然消散,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暖意。
九黎是反天的逆贼,也是凡人抗天勇气的化
身。
神仙们问“九黎少君,你可知罪”
“我无罪。”
昊天站在仙人们各施神通的战场上,和当年的蚩尤一样在神仙们的质问中干脆掀了棋盘,重新制定秩序,这样的忤逆让他们愤怒,而蚩尤的强大让他们恐惧。
如今,昊天让他们想起了那个无法被战胜的男人。
他们历数九黎的罪孽,妄图昊天认下九黎反天的罪行。
昊天回答
“我无罪。”
“蚩尤无罪。”
“九黎无罪。”
“反抗无罪。”
“自由无罪。”
他看着漫天神魔,一一记住他们的样子,在涿鹿恶鬼灵魂的浸泡下,成了一只活着的恶鬼,他诡异地朝他们笑道“尔等有罪。”
“此等罪孽,来日我必亲自来讨。”
众神竟然被一个小小凡人吓得心惊肉跳,他们想起了昔日掀翻棋桌的蚩尤,他那时候被压着也不跪下,说的是“我不服”,此时昊天说的是“我无罪”。
何其不同的两句话
何其相似的两句话
“不要再拖延下去了,”神仙们厉声道,“快叫这反天的逆贼去死”
天雷争先恐后地落下,瑶姬毫不犹豫地冲进黑色的业火之中,驾马朝昊天跑去,她大声喊道“昊天”
昊天的笑容滞住,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了瑶姬在可怖的地狱里朝他飞奔而来。
当她这个来自未来的“错误”也降临涿鹿时,天上的明雷明显更加汹涌,徘徊在战场外不肯离开的神农听到了雷声,在族人们的搀扶下,爬上高处,看到了涿鹿战场上忽然出现的白衣少女。
向来随和从容的他面目狰狞,掀翻了身边的族人,也跑向了瑶姬,他高喊道“停下来”
“快停下来”
“阿瑶”
瑶姬被雷劈下马下,紧紧抱着云华,一滚下马,就不顾伤势,继续朝昊天跑去。
她看着昊天那双金色的眼睛,相信自己找到了这个压抑的时代里唯一的光明。
神仙们的法术们朝他飞去,瑶姬则朝昊天奔去,她这个孱弱的、无能的、懦弱的凡人竟然能跑过这些可怕的、强大的神仙们,将昊天紧紧抱入怀中,然后替他承受了这些仙人们的愤怒。
这个勇敢的少年在拥抱到爱人的一瞬间,变成了个胆小鬼,他慌张地将瑶姬从怀中捞出,却发现瑶姬身受重伤,似乎和宵明一样,快要走向死亡。
她艰难地伸出手,昊天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抓住她的手,贴向了自己的脸边。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又在说些听不懂的话了,她眼中含着泪,在念完后,说“对不起。”
昊天不知道她到底在对不起什么。
“昊天,你别怕,”她贴在他耳边,在众神的注视中,告诉
他,“以后神仙就都不在了。”
昊天抱着她,问“那得多以后呢”
“五千年快六千年吧。”
“真的吗”
“真的。”
“对不起,”她又在说这句话了,“我怕这天,怕这漫天的神魔,怕一不小心卷进去死掉,所以,所以,明明知道结局,却还是袖手旁观。”
“昊天,我一直对你很不好,我懦弱又自私,胆怯又卑劣,是个很糟糕的人。”
“不是。”
瑶姬咳出血来,埋在他怀里,她缓慢地闭上眼,贴着他脸的手无力地缓缓垂下,昊天立即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的真正坠入脏污的血地上,她张了张嘴,眼皮越来越重,用气音在他耳边,极其微弱地说
“我真的很糟糕,你以后别再喜欢我了,不值得,你”
听到了吗
话还未落完,她的手就彻底贴在了他的手心里,紧紧相牵。
神农跑了一路,赶到时听到了昊天凄惨的笑声。
这笑声和着天上不断劈下的天雷,十分瘆人
刚刚还在问罪的众神都退后了几步,神农跑上前,看着脸色苍白,似乎已经死去的女儿,悲不自胜。
昊天看了神农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轻轻放下瑶姬,抱着瑶姬怀里依然活着的云华,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漫步朝外走。
这会儿,不管是天雷,还是业火,都无法要去他的性命。
他去了西昆仑,将他最后的牵挂交到他仇人手中后,在重重包围的女娲宫,在朦胧的细雨之下,穷途末路。
他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到了玄女的叹息声,也听到了云华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他浑身湿透了,可浑身染自涿鹿的黑烟仍旧不散。
此情此仇此债,硬生生将他逼成了只活着的恶鬼。
他站在讨厌的大雨里,望着西昆仑灰蒙蒙的天,过了很久,在众神的围堵之中,低下了永远高昂的头颅。
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在瑶姬死后终于自由行走,宛若游魂一般的杨婵终于明白涿鹿鬼域里可能没有最凶最恶的鬼。
因为那只最凶最恶的鬼,就是活着的昊天。
他低下头,乌黑的长发垂到眼前,遮住了那双璀璨到要与日月争辉的眼睛,他轻声说
“我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