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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寄信过来,四哥。”老幺十分尊敬地回答道。
“哦,”泽贵有些失落,看了看山对面自家的几间破房子,比起其他几个兄弟的家,那是多么简陋啊!
“对了,四哥,我昨天碰到罗乡长了,我和他打了招呼,以后你叫淑芬赶场的时候去乡政府收发室拿回些旧报纸吧,我今天带回来一些最近几天的,我一会儿拿给你。”老幺还没有忘记四哥嘱托的另一件事,这个曾经的会计,穷的没有一台收音机,甚至连报纸都没有订一份,他多想通过一种方式带着他的孩子们一起去了解这个日新月异的中国呀!
杨泽进没有多问,他知道四哥的个性,这个最沉稳也最悲苦的哥哥也是他眼里最能干的哥哥,四哥不愿意告诉他为什么要去打听那么一个人,就一定能有他的道理,这个刚过不惑之年的四哥已经满头白发啦!
“嗯,”杨泽贵若有所思,他看了看自己的断腿,长叹一声,他又看了看老房子后边那条通往石桥的石板路,他想,这个时候,两个孩子该到烂泥沟了吧?
烂泥沟,一个和他有着深厚“革命情谊”的地方——
三年困难时期刚过,公社的领导找到不到二十岁的“杨算盘”,领导说,烂泥沟大队的烂账还得你这个“铁算盘”去清。“杨算盘”从杨家湾到了烂泥沟,住在了山腰上的刘家大院子的刘木匠家里。烂泥沟大队因为这个外来的会计有了很大的改变,炼钢的锅炉被全部推倒,各个生产队也逐步恢复了农业生产。
“杨算盘”当然愿意去烂泥沟,不是因为公社领导承诺给他加工分,而是这里有两个他要好的老相识。在区里上高小的时候,石桥和他同一年级的就只有俩,一个是比他年长四岁的老刘哥,还有一个是和他同岁的李艳红。三个人每个星期都同路去区里上学和回家,十来公里路,来来去去两年时间,感情甚笃。他到烂泥沟的时候,老刘在公社的木匠铺工作,吃着“供应粮”,却娶了个一身病的婆娘,生的娃娃都快三岁了;还没成家的艳红活脱脱的美人痞子,在大队的小学堂里做民办老师。
还没处对象的会计寻思,每天看着这个艳红心里都满足了。哪晓得这个艳红压根儿就没看上这个小会计,苦苦追求了两年无果,会计干脆回杨家湾找了个姑娘结了婚。后来县里面给烂泥沟安排来了个知识分子,说是要响应中央号召,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知识分子穿着体面,谈吐文雅,不但会说广播里抑扬顿挫的普通话,还时不时的给艳红送些香水儿和手帕。艳红被这个青年迷得神魂颠倒,偷偷摸摸搞起了地下恋情,没多久,艳红的肚子大了起来,哪晓得那个挨千刀的一溜烟儿地跑了。
会计晓得这事儿火冒三丈,亏他还一直照应着这个拈轻怕重的“小白脸儿”,有时候还想着等着这家伙在烂泥沟的广阔天地有一番作为再把艳红带到城里去呢!艳红哭着找到刘木匠和会计说这事儿——除了这两个老同学,她也没处说去。鲁莽的刘木匠提了斧子准备出门去把那小子砍了,被会计和艳红拦了下来。艳红一个劲儿地哭,两个大男人在煤油灯下琢磨了大半宿。
大队按正常程序上报了失踪。第二天晚上木匠和会计再次琢磨起了这事儿,艳红哭死哭活地央求着,不要让人知道她怀孕了,孩子他得生,但还不能让人知道是那个外地人干的,否则,她就去死了算了。这可为难了两个大能人,会计说:“算逑,绿帽子我来戴,黑锅我来背,就说是我干的!”
“要不得,你哈戳戳的,现在到处都在揪斗,好多人眼红你,再说,你一个刚结婚每两年的小伙子就搞出这种事来,别说你被整得一辈子翻不了身,估计艳红都要遭折磨死。”木匠晓得轻重,眼前这个已经有了一个娃娃又表现优秀外地“干部”前途正好,搞出这种事,那伙人一声令下,公社想要拦也拦不住!
会计急得团团转,艳红反而哭得更厉害了,木匠轻轻拍了一下桌子,示意她小点声,隔壁虽然是自家兄弟,那个时候,兄弟都可能靠不住。“黑锅我来背,反正娃儿她娘死了几年了,我干出这种事也没得啥子大不了的。艳红,大哥娶你,你愿意不愿意”
艳红止住了哭声,看着好心的刘大哥,摸摸微微隆起的肚皮,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吃饭了,四哥……”杨泽进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了大桌上,走过来把拐杖递到杨泽贵手里,扶着四哥进了老房子的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