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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颁布了最后一道诏命之后,感觉精气神都萎靡了不少。
短短两日不到,身体就快速垮了下去。
还未登基的朱由检和宣懿太妃、皇后张嫣等不断传太医诊治,太医经过多番诊治抢救,最后给宣懿太妃、皇后张嫣、信王朱由检和张好古等一众内阁阁老的答桉是:“陛下本来就脏腑受创严重,按理说此等伤势寻常药石根本无可医治,只能慢慢调理疗养。”
“然陛下服用了虎狼之药,强行唤醒了五脏六腑,这相当于燃烧心血精神来换取短时间的正常;如今陛下的精血已经被虎狼之药烧干了,那压抑的伤势陡然爆发,脏腑反噬,精气神十不存一,恐怕时日无多了。”
还有些话太医没说,例如朱由校服的那虎狼之药灵饮露本来就可能有问题,还有朱由校这段时间频繁动怒,情绪不定,都是导致朱由校这么快就垮了的原因。
张嫣听了这话,整个人当即就垮了下去,多亏有周王后在一旁扶持着,这才没倒在地上。
宣懿太妃看着躺在床榻上整个人迅速苍老的朱由校,幽幽的叹了口气:“皇帝还能支撑多久?”
太医说道:“回太妃,就在这两日了。”
宣懿太妃点了点头:“那哀家就在这等着吧。”
“魏总管。”
魏忠贤连忙出列:“奴婢在。”
这宣懿太妃长久在后宫不露面,也不过问朝政和后宫事务,看起来就像个透明人,可一旦露面,谁又敢忽视这位?
君不见如今这宫里就已经是宣懿太妃说了算么?
宣懿太妃看了眼魏忠贤,说道:“让宫里人都去准备吧,无论是皇帝大行,还是新君登基,都没多久功夫了。”
“奴婢马上着人去做。”魏忠贤说着连忙离开了武英殿。
等魏忠贤离开了,宣懿太妃又安排朱由检在皇宫落脚,张好古则领着一众内阁大臣把朝政给担起来,不至于因为皇帝病危就导致大明朝政出现紊乱,此时是十一月二十二,正是小雪时节。
张好古站在武英殿前望着天上洋洋洒洒的雪花,感受着天地间已经愈发明显的寒意,终是长叹一声,终究,朱由校是支撑不住了,可张好古这心里并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丝哀意和彷徨,他终归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如今这大明大好的局势转眼间繁华落尽,也看不到好不容易过上丰衣足食的太平日子的百姓再次陷入战乱动荡。
可依旧实行家天下的大明,还能走多久?
朱由校还好,起码很长时间内他都是一个热爱科工愿意放权的皇帝,张好古和群臣可以打理的大明井井有条。
可朱由检呢?
这个志大才疏总感觉自己什么都行但实际上什么都不行,原本什么都不做都不至于让大明亡国,偏偏他认为自己能掌握大明这艘大船,一意孤行,任人多疑,急功近利,好谋少断,刻薄寡恩...
在位十七年,换了十七任内阁,五十位内阁大学士,前线大将随意更换,地方总督巡抚说杀就杀,偏偏又遇到内忧外患,天灾人祸,大明有这样一个大权在握又勤政刻苦的皇帝,想不亡都难。
更何况朱由检和新党是必然不合的,哪怕朱由校任命自己是辅政大臣,是内阁首辅,但自己能压制朱由检多久呢?
自己还能给大明续命几年,还能给老百姓延续多久的好日子?
“张相在想什么?”孙承宗看着立在殿门前的张好古,发现这位总理朝政,出将入相有定国安邦经世济国大才哪怕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大明首辅,竟然面上出现了少有的彷徨。
张好古听到声音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脸上再次挂上熟悉的澹然微笑,那神情仿佛天崩地裂都无法让其变色,而天启朝的诸多决策,历次大战,也都是张好古在这样自信的微笑之下主导推动,新党的诸人都相信,有张好古在,天就塌不下来。
见是孙承宗这位大明老将,文武兼备的人物,张好古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孙阁老,如今我是首富,您是次辅,眼下这时节,还需你我多多合作,越是这个时刻,越不能乱起来,天下人心总要稳住的。”
孙承宗说道:“张相放心,老夫非不识大局之人,张相往日平鞑靼,灭安南,定南洋,扫东夷,如今又定辽东,使我大明消弭外患,加之内行新政使百业兴旺民生安定,此等功绩非奸佞之臣,老夫敬佩。”
“更不消提此后大明再无大战,百姓可安稳度日,大明天下可承平许久,有张公总理朝政,老夫甘愿配合。”
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朱由校病危随时可能龙驭宾天的消息让群臣和天下各地产生了些许震荡,但因为宣懿太妃动的果断,朱由校已经下了明旨自己死后由信王朱由检继承大统,加上张好古回归重任内阁首辅,又是正一品的太傅,为辅政大臣之首,而且孙承宗、钱谦益等人也主动配合,内阁稳定时局让天下并没有闹出更多事来。
毕竟一切事务无论是新君的确立还是朝堂局势都被安排妥当了,那还能起什么小心思呢?
时间来到天启一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五。
短短三天时日,朱由校的情况是转瞬直下,脸色皮肤愈发苍老已经有了老人斑,而肤色也变得灰白,眼看已经命在旦夕,太医最终确认皇帝已经药石无医了。
宣懿太妃急招内阁诸臣觐见,而朱由校此时仍在昏迷,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张师傅来了,见陛下最后一面吧。”宣懿太妃叹了口气。
张好古疾步进了内殿,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朱由校,再看看一旁的皇后张嫣,信王朱由检,张好古喉头滚动,轻轻凑到朱由校耳边:“陛下,陛下,臣来了,臣来看你了。”
朱由校仿佛听到了什么,睁开浑浊的眼睛,无力的看了眼张嫣,然后掠过朱由检直接看向张好古,眼泪缓缓从其眼角流下,朱由检艰难的张开嘴唇,蠕动两下,想说什么却也来不及了。
终于,朱由校的眼睛失去了光彩,身体也开始逐渐失去温度。
“陛下,陛下?!”张嫣紧紧握着朱由校的手,呼唤着朱由校的名字。
太医紧急上前确认,随后跪在地上:“陛下,龙驭宾天了!”
张嫣这个先失去儿子又失去丈夫的皇后,终于是支撑不住晕厥过去,而孙承宗这位老臣更是噗通跪在地上:“陛下!”
很快,武英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嚎声来,仿佛哭的越大声,嚎得越凄惨就越能证明自己的忠心耿耿一般,可这些哭泣的人里,究竟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暗喜呢?
张好古不清楚,他面无表情看着死去的朱由校,又扭头看着窗外忽然的落雪,明明还没到大雪时节,天地间就已经下起了鹅毛般的飘雪。
忽然,张好古眼角无声无息的淌下泪水,他都没发觉自己掉泪了,他只知道,这个和自己一开始近乎萍水相逢到最后情同手足,交心相伴,君臣不疑十二载对自己完全信任放任自己推行新政改革新法,一直当自己最可靠的靠山的皇帝,死了。
虽然在君臣相伴最后一年里二人决裂甚至到了无法愈合的地步,但朱由校死了,张好古依旧为其哀伤,为其悲痛。
因为张好古知道,在以后他再也不可能碰到朱由校这样和自己相逢于微末却对自己掏心掏肺信任有加,十年不相疑的君臣好友了。
“陛下龙驭宾天了!”
“陛下龙驭宾天了!”
“陛下龙驭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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