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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州县,亦有斯文败类从之,髡贼皆不敢用,圈之‘学习班’,教蛮夷之学,毕以髡学试之,方可授微末小吏。髡学虽有种种精妙,其利皆在工商,不若我中华孔孟之道,浩浩荡荡,上下千年。以工商之学而治天下芸芸众生,皆为歧途,此诚胡虏无百年运也,髡人必亦知之。是以髡贼畏我大明之义!”
自逃离广州城以来,苟循礼还是头一次能这样直抒胸义,一番话十分的畅快。他扫视了李、罗二人,发现他们还在细心琢磨自己的这篇华夷之辩,得意之余忙把自己信马游缰的高论拉回,“贫僧昔日在临高时,观髡贼练兵,确有过人之处,将兵虽众,如臂使指,号令俨然。然髡贼每练一卒,所费甚重,粮饷军械,不无十倍于我兵。髡贼重商,以其行贾之利,哺其军资。可叹我大明之商贾,为蝇头小利而蛊,勾连通渠,却没想到今日之财资,皆为明日之刀剑。”
苟循礼说到这里,勐然间却发现李老爷正悠然自得的喝着冒着气泡的澳洲水。这澳洲水不也是商贩运过来的,这一干“反髡”之士却却安然享之。真是说不出的滑稽。心中暗暗羞愤。然而他毕竟是“客”,自然不能指摘别人,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压压心中之火。
李广元此刻满腹的盘算。贸然的起兵抗髡他是不甘愿的。一则他的本钱有限,不过区区数百庄户长工而已。髡贼只要兴兵讨伐,这李家围顷刻便会灰飞烟灭。异能人士的到来,多少给了他一点勇气,但是仅仅这些,还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
李广元的反髡动机,颇为复杂。其中既有对髡贼“厘清田亩”给他的造成的财产损失;又包含着亲族亲信被抓让他失去了面子的愤满;但是最关键的是,他内心身处对“当官”的渴望。
不错,这位在本地颇有势力的李家族长,虽然宗族繁茂,财产众多,但是族中迄今还没有过一个举人,在全县来说,他家只能算是“大户”,还称不上是“缙绅”。
没有显赫的功名,李家在东莞始终是低人一头,和缙绅们打交道也每每也占不了便宜,办起事来,别人一张名帖就能办得事情,他得花上大把的银子。
奖励科举,鼓励族中子弟读书这些事,他自然也是做得。但是李家一族绵延虽久,但是真正发迹是从李广元的父亲那一辈才开始的。想在科举上有所突破,着实还急了一些。
因此他对“偏门”颇为在意,国子监开捐的时候,他替族中子弟捐了监生--但这毕竟和正儿八经的科举功名不一样。
前些日子,过去的一位朋友专程来拜访,暗示他朝廷即将反攻,只要他能“起兵呼应”,功名不成问题。李广元这才下了上船决心。
罗和英一边时不时的插上一两句话,一边注意着李广元的表情。他也明白李广元虽然“上船”,但是依旧是“首鼠两端”,得有些东西来坚定他的心。
他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道:“李兄,这次我来给你带了几本奇书。”
说罢,喊来自己贴身小厮直去取书过来。李广元接过书就感觉纸质甚细,再一看这书面上画着一名手持朴刀,背插硬弓的银甲武士,骑在一匹黑马之上,那马前蹄扬起正昂首孝立于漫天风雪之间。一见此画便觉得武士萧杀之气夹携着画中的风雪扑面而来。画侧有一行行书“大雪满弓刀”,又有一行硬朗的小字“大明经略辽东始末”。再仔细一看,就发现刚才被武士画像所吸引而忽略的题头那“战争史研究”五个宋体字份外的煞风景。这五个字下还有小字“辽东战局专辑”,书面下方又罗列着“登来之乱对辽东局势之影响”、“浅析八旗制度”、“黄台吉登基始末”……李广元看的直摇头,好一副将军出塞图被这些胡涂乱写的字给糟蹋了。
海象和尚一眼便识得此书,“这可是髡人的《战争史研究》?”
罗和英故作讶异的问道:“海象和尚看过此书。”
“此书去年便流传于广府、江南一带,我与学社同好也一齐研习过。”
“请先生给我等批讲一番。”
海象和尚也不推辞,挑着里面的重点,又说了一番。李广元一边听着,一边随手翻了几页,大概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