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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才到吴县一年多时间,就给自己弄了好几个小妾,而且对待小妾也很不好,火气上来就乱打人。
他的其中一个小妾,还未被他纳妾之时,还曾在阿姊食铺做过一个多月的短工,那阵子罗大娘他们正忙着做罐头,铺子里缺人手,左右邻里便帮她们介绍了一些妇人少女过来做短工,那祁家的小妾,便是其中之一。
这名女子干活很是不错,但是罗大娘也是留意了的,两三个月以后,阿姊食铺因为生意越做越好,需要再招一两个长工,这时候大娘便想起她来了,却不料,她那在吴县大街上做生丝买卖的远房亲戚却告诉罗大娘,说她已经被耶娘卖去祁家当了小妾。
生丝铺子这两口子也是心善的,说起自家这远房亲戚家的女子,也是满心的难过,言是这般好的女子,怎的就不帮她寻一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家,图那祁家人给的钱财,硬是叫她去给人当了妾室。
还道那祁家郎君不是个好的,这才到吴县多长时间,便给自己添了好几房妾室,听闻平日里打骂很是随意……
罗大娘当时听闻了这个事情,心里也挺难过,但是这种事她又实在见得太多了,就她那阿姊食铺的管事里头,也有妾室出身的,罗大娘爱惜她们的才干,花钱把她们从夫家买了出来,这些人大多都比较有能力。
然而生丝铺店家的这个亲戚,却只是一个不太开窍的小丫头,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这天底下太多了,罗大娘哪里管得过来,再说她也不想与那祁家郎君有什么牵扯,所以最后不过也就是硬一硬心肠,当做不曾听闻罢了。
哪曾想大娘不想与祁家人有牵扯,这祁家人竟然欺负到她们罗家来了。
这些个大家族树大根深,不能轻易撼动,但是凭罗大娘这一身力气,要砍掉它的一个枝丫,总不会太难。
这家人都欺负到他们罗家头上来了,难道还能忍气吞声?
于是罗大娘想办法联系上了生丝铺店家的远房亲戚,与她说自己要做一件事,她若是肯帮忙,那罗大娘无论是要花费多少钱财力气,都会把她从那姓祁的男人身边弄出来。
这个名叫燕儿的女子,当时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她噙着眼泪央求罗大娘,叫她一定要把自己买出来,别让她被那祁家郎君打死了。
然后当天晚上,燕儿便把那祁四郎惹恼了,很是挨了一顿打,夜里,她带着一身伤从那祁家宅院逃了出来,逃到罗大娘的阿姊食铺。
罗大娘收留了她,又给她请了郎中过来,左右邻里听闻了这件事,也有过来看望的,都说那祁家人不是个东西。
既然有这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那祁四郎自然很快也知道了燕儿在罗大娘这边。
祁四郎让府上的仆从过来寻燕儿,要把她带回去,那燕儿却是不肯回去,罗大娘便说她身上有伤,不若先在这里养两日,自己到时候再把她送回去。
仆从们身份低微,罗大娘既如此说了,他们便也只好如此回去复命。
只那祁四郎如何肯把燕儿留在外面丢人现眼,带着那一身的伤住在阿姊食铺,左邻右舍这个看那个看的,到时候他还不知道要听多少闲话。
于是当天下午,祁四郎便亲去阿姊食铺寻人,要罗大娘把人交出来。
罗大娘虽还拦着,但是燕儿却到底是那祁四的妾室,无奈之下也只好靠边站。
只那燕儿却是不肯,鞋也不及穿,光着脚跑到铺子后面的河道边:“叫我回你家去过那猪狗不如的日子,还不如让我跳到这河里头死了算了!”
“你跳啊!有本事你现在就跳下去!死得透透的!但凡你还有一口气,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燕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般闹腾,那祁四恼羞成怒,便当着众人的面逞起了凶。
燕儿也是真烈性,当即“噗通”一声便跳入水中,入水后也不挣扎,就跟一块石头一般直直沉了下去。
罗大娘看到这情形,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她只叫燕儿佯装跳河,哪曾想这傻女子竟然真的跳。
当即便十分着慌,恨不能自己跳下去把她捞上来,奈何她却是个不会水的。
好在左右邻里十分热心,当时“噗通噗通”便跳下去好几个人,不肖片刻便把燕儿给捞了上来。
好在落水的时间不长,捞上来以后吐掉几口水,气还在,罗大娘赶紧喊人去请郎中,又要将燕儿带到铺子里去安置。
祁四这时候又说要带燕儿回去,罗大娘与吴县父老皆不答应。
于是就这样,燕儿在阿姊食铺住了下来,她原本就有一身伤,寒冬腊月的又往那河里头跳,很是病了一些时日。
罗大娘心中愧疚,请了吴县最好的大夫来给燕儿调养身体,每日细心照料。
只那祁四却是不肯罢休,时常令家人过来骚扰,时日一长,不仅是这吴县的百姓人人知晓此事,就连苏州其他地方的人,也都知道吴县有个祁四郎,乃是河南道祁氏的郎君,为富不仁,好色暴虐,花钱从贫民家中买来女子当小妾,却把她们当牲口对待,这一来二去的,祁家人在苏州的名声便很坏了。
罗大娘这边是做好了长期斗争的准备,横竖这吴县既然有她罗大娘在,那就没有他们祁家人的地方。
倒是没想到,那祁四郎实在是个不争气的,不过是当街被吴县当地不齿他行径的父老们呸了几次,竟然就受不了了,也不问家里面的意思,私自便把他们祁家在吴县的果园给卖了,收拾行囊准备回家。
在离开吴县以前,这祁四郎又出了一个昏招,他最后一次去阿姊食铺找人,燕儿还是不肯跟他走,罗大娘也说不让燕儿跟他走。
于是那祁四郎便说,你既然要护着她,那便拿钱来买吧,只要你拿得出白银五百两,我便把她交给你。
白银五百两在这个时代着实是很大的一笔钱了,在他们吴县这里,寻常人家一个月也就花几十文钱,而且大多都不是使的铜板,而是以生丝粮食代替。
这时候又不像后来有那么多的外来银流入中原,白银很是稀罕,银价很高,对于吴县大街上无论哪一个商户来说,五百两都是一笔巨款。
然而罗大娘却答应了。
她先去找了那些当初与她同来江南的长安商贾,然后又找了在江南地区收茶的离石商贾,东拼西凑,凑足了五百两,交与祁四郎,换来了燕儿的自由身。
这五百两白银砸下去,祁家人在江南的名声就被砸在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了。
在后来的运河两岸,一直都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讲的便是罗大娘仗义疏财,为了救一个曾经在她的铺子里做过短工的贫苦女子脱离暴虐的祁四郎,不惜花费白银五百两,云云。
其实祁四郎若是不开口要这五百两,坚持跟罗大娘要人,那罗大娘就会很难办。
为了实现她与燕儿之间的承诺,若是将她强留下来的话,难免落人口实,甚至在将来的罗家与祁家的斗争中,这件事也将成为对方的把柄。
然而不成器就是不成器,这祁四郎得意洋洋带着五百两白银回老家,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的家里人把腿打折。
祁四郎的车队最后一次经过吴县大街的时候,罗大娘就站在阿姊食铺门口,抬手轻轻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
她面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只那目光,却颇锐利。
那姓祁的狗县令竟敢坏她家四娘的名声,将一名无罪的女子平白拘在牢中两日。
她倒是要叫他们祁家人看看,姓罗的女子是否果真那般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