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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景昆剧团正月十二的那场《十五贯》,是年前就定好的戏目。以老生和丑角为主,选的又是《十五贯》里从“判斩”开始的后五折戏,原本就没多少旦角的戏份。
林青鸦自然不在出场名列。
毕竟是开年第一场,网络端订票系统里上座率难得过半,芳景团上上下下摩拳擦掌,提前好几天就开始为这场戏目排演准备。
戏目开场排在上午十点。
林青鸦这天上午却没能去。
前天晚上旌华酒店那一趟折腾,回去以后她就在家发起了低烧,第二天不轻反重,一整天半梦半醒。
直到第三天,也就是正月十二当日临近中午,林青鸦才算意识清醒,见到了一脸忧色守在床边的白思思。
“角儿,您可终于醒了!”白思思听见动静连忙递上水杯,“要是您再不睁眼,我就准备打120了!”
林青鸦轻声了声谢。
她肤色原本就白,带着一抹病态,看起来更易碎似的脆弱。
等抿了两口水,林青鸦起眸问:“昆剧团那边,今天上午的戏目怎么样了?”
“啊?您还记着这事儿呢,可您病成这样了,我哪有闲心问啊。”
林青鸦慢慢起身:“我洗漱换衣,你送我去剧团吧?”
白思思急忙拦:“别啊角儿,您现在这身子骨一吹就倒的,还去折腾什么?”
“我哪有你说的荏弱?”
“也差不多了,感冒发烧都跟离魂症似的,您睡觉时候好像一直做梦,念着什么呢。”
“念什么了。”
“好像是yu,玉什么的?”
“……”
林青鸦刚踩到床底的软拖上,闻言怔了一怔。
长发从她颊边垂落。
“玉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哎呀算了算了,不重要,反正您不能吹风去,想知声怎么样我给您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
白思思说完,没给林青鸦拒绝的机会就跑出房间。
不过一两分钟后,她就迷茫地推门进来,手里举着手机:“我打团长的电话,他不接。”
林青鸦眸子轻停,起身:“大概是出事了。”
“啊?”白思思一惊,连忙点头,“那好吧,我下去开车。角儿您可千万多穿点啊!”
“嗯。”
芳景团确实出了状况。
林青鸦和白思思从剧场前门进去,只见正场里一片狼藉,像是刚经过什么暴乱斗殴事件,断了腿的桌椅都多出来两套。
团里大师兄简听涛正在对几个演员训话,经人提醒,他回头看见林青鸦,连忙跑过来:“林老师,您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过来了?”
林青鸦:“思思拨向叔电话没接通,我想是出什么问题了。”
“团长在办公室里骂人呢,估计是没听见。”简听涛苦笑。
白思思按不住,惊讶地冒出头问:“上午的演出真出事啦?”
“对,”简听涛拧眉,“有人砸场子。”
“啊?”
简听涛解释了一番。
上午这场《十五贯》选段选的是后五折,问题就出在第七折的“访鼠”上。
这一折素来是《十五贯》的高潮戏。杀人越财的娄阿鼠如何被扮成算命先生“微服私访”的钦差况钟一步步引入彀中,过程里的心理活动变化和表现最为精彩。
偏偏团里饰演娄阿鼠的丑角是个年轻后生,活儿没练到家,中间那个被吓得倒翻到凳子后面、又从凳子底下钻出来的老鼠似的表情动作都没到位。
还没等他钻出来爬起身,台下就有看客把桌上的果盘给掀了。
“那人骂得可难听了。”团里的小演员愤愤不平地插话,“有意见可以提嘛,故意砸场子闹得人唱不下去算怎么回事?”
简听涛瞪了小演员一眼,但没说什么,显然小孩也是把他身为大师兄想说却不方便说的话说出来了。
林青鸦原本听过全程,并没什么神情变化,听到这里她才起了点反应,眼帘撩起来:“在正式表演中途,戏停了?”
“当然停了,那状况谁唱的下去嘛。”
“那人上台了吗?”
“啊?”
小演员终于察觉不对。
他朝那边抬头,就对上林青鸦一双清凌凌的眼眸——褪去平常一贯的淡雅温和,此时的小观音与他印象里判如两人。
倒有点像教导他们师父乔笙云了。
小演员理直气壮地梗着的脖子软下去,迟疑了下,他小声说:“那、那倒没有的。”
“既没有上台,未耽误演员唱念、身段和步法,为何停下?”
“可……有人在台下骂呀。”
“昆曲传承六百年,历代先师前辈云云,他们每人从初登台起,台下只有捧场的看客吗?”
“——”
团里逐渐安静下。
林青鸦声线依旧温柔如水,还带一些病里的轻哑,但她身影亭亭地站在那儿,眼神澄澈明净,叫那些怨言推诿的演员们不敢对视。
剧场内悄然无声。
林青鸦慢慢叹出一气,她抬眸,望向戏台正上方:“空谷幽兰”四个金字在黑色匾额上蒙了一层淡淡浮尘。
“戏子也有戏子的风骨。……谷可以空,幽兰不可折。”
林青鸦垂回眼,掩住一声病里的轻咳,朝后台走去。
尾声清雅低和。
“若将先人风骨忘净了,这戏台子才真要垮了。”
“……”
新年第一场戏就演砸了,昆剧团上下都很受打击。向华颂对那几个冲动得和闹事客人推搡起来的演员狠狠训斥一番后,还是想息事宁人。
可惜余波未止,反而是愈演愈烈的形势。
“有人录了视频,回去后传到点评APP和演出类的论坛里了。”
“不知声是不是闹事的那几个在底下带节奏,除了贬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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