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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人道:“妈你说是不是?”

    自入座起就闲闲歪坐疏于搭话的李碧菡这才抬了下眼皮,很轻地“嗯”了一声。

    作为时家目前的女主人,李碧菡看着时濛长大,对他的态度谈不上坏,但也远不及视如己出。

    这是必然的,血缘分亲疏,况且谁会喜欢扎在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

    时濛有这个自觉,因此并不介意。只是在李碧菡掀眼望过来的刹那,不合时宜地想起十多年前自己刚来到这个家时候,曾经有不明情况的访客夸自己和李碧菡长得像,举手投足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算是这些年来难得能让时濛记住的笑话了。

    “对了,今天傅宣燎来家里吗?”时思卉又起了个话题,“他最近好像挺忙的?”

    时濛回过神,意识到是在问他,恍惚应了句:“来的。”

    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将时濛拉回现实。

    时思卉是家中长女,众星捧月长大,向来不屑掩饰情绪,由着性子把人招过来,又由着性子取笑:“也是,你们签了合同的,他必须来。”

    说着又倾身靠近时濛,冲他眨眼睛:“要是他不来,算不算违约啊?”

    四年时间,足够白纸黑字的约定变成习以为常。

    新一轮寒潮在夜晚悄然降临。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傅宣燎在车里接电话,顺便把温度调低了些。

    “不去。”他拒绝电话里的人,“昨天那地方乌烟瘴气,亏你谈生意能找到那儿去。”

    “你别说,最近那帮老顽固也爱去那儿坐坐……况且那小男孩,姓徐的那个,你不是挺感兴趣?”

    傅宣燎先是愣了下,随后修长手指在方向盘上一敲,反应过来后面上便带了些戾色:“别提了,不知他从哪儿弄到我的电话,今天打五遍了。”

    电话那头的好友高乐成笑得直打跌:“说明我们傅少魅力不减,当年时家二少不也是被你的皮囊迷惑……”

    “提他干什么?”想到前路通往何方,傅宣燎更没好气,“我倒宁愿自己是个丑八怪。”

    高乐成见好就收,又开了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两人把下次会面的时间敲定。

    电话挂断,傅宣燎收了笑,映在玻璃窗上的侧脸线条冷硬,被风镀了层寒凉。

    步入时家大宅,正赶上开饭。

    时家规矩多,用餐时讲究食不言,傅宣燎恪守礼节沉默入座,只在瞥眼看见一截被衬衫袖扣包着的手腕时,眉梢微扬,似有诧异。

    许是一家之主时怀亦在场,身旁的人自饭局开始就安静得过分,夹了两筷子菜,添了一碗汤,意外地没对傅宣燎指手画脚,横加控制。

    饭毕,时怀亦点名傅宣燎跟他去书房坐,想必有商场上的事要谈。

    说来唏嘘,时家在枫城叱咤风云数十载,到头来家中竟没有一个可以继承衣钵的,时怀亦临近退休只能提携友人家的小辈发挥余热。

    对此傅宣燎姿态摆得正,接受时怀亦提点也怀着敬意,是以从书房出来,他在一楼的后院吹了会儿冷风,捋了一遍交谈内容才上楼去。

    其实时怀亦对他的照拂除了上一辈的交情,还与何有关傅宣燎心里也门清。关于时怀亦提出的合作……傅宣燎一手按太阳穴,一手握住门把往下按。

    傅家在商界算是后起新秀,尚未站稳脚跟,能攀上时家这棵大树固然好。可吃人的嘴短,放在从前他坦荡磊落可以无所顾忌,如今被另一桩稀里糊涂的交易牵绊着……

    门扉应声开启,屋内黑压压一片,傅宣燎专注思考无暇观察,抬手刚要摸到开关,肩膀突然被从后面制住,紧接着一个拖拽,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后退。

    背脊狠狠撞上墙壁,险些连后脑勺一块儿遭殃,傅宣燎“嘶”了一声,在黑暗中紧蹙眉宇。

    始作俑者似乎也发觉自己下手重了,后撤半步,手却固执地按在傅宣燎肩上不肯松。

    “又发什么……”

    最后一个字没能出口,傅宣燎的唇被堵住了。

    那人冷冰冰的,连嘴唇都无甚温度,贴上来的时候不管不顾,像只冰天雪地里迫不及待汲取温暖的小动物。

    说不清是无力抵抗还是懒得挣扎,总之这个不像吻的吻进行了下去,哪怕到最后两人都露出尖齿,近乎撕咬,全无体面。

    吻毕后撤,急促呼吸尚未止歇,傅宣燎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嗤道:“时濛,你是狗吗?”

    他看见身前比他矮半头的人身形一颤。

    时濛没有回答,而是问:“昨天去哪里了?”

    面对他的自欺欺人,傅宣燎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怜:“你不是都知道了?”

    刚才在楼下收到高乐成的通风报信,傅宣燎不是不惊讶。毕竟时濛这人清高自傲,又极爱面子,再不爽也只敢窝里横,跑出去宣誓主权不像他的作风。

    不过对于已经做了的事,时濛从不抵赖反悔,他坦荡地昂着头:“不准去那种地方。”

    傅宣燎又笑了:“怎么,合同又要新增条款?”

    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时濛的做法是直接无视。他在黑暗中摸到傅宣燎的一条胳膊,攥紧了他的手腕:“这只手?”

    “嗯?这只手怎么了?”

    “碰那个男孩。”

    傅宣燎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时濛口中的“男孩”是昨天被塞到他身边作陪的服务生。

    “是啊。”横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傅宣燎说,“送上门的,岂有不碰的道理。”

    不得不承认,话里的几分故意,为的就是让时濛流露出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在任何一段关系中,没有任何一个雄性生物甘于下风。

    于是当时濛那双黝黑的眼睁大,变成乌溜溜的圆,像是气急,又像是不可置信时,傅宣燎难掩心中快意。

    “怎么,气坏了?”他弯腰偏头,凑近了看时濛,顺势压低嗓音,“想咬我啊?”

    此刻的傅宣燎显然没料到挑衅可能带来的后果,也忘了时濛一旦疯起来,向来不计后果。

    只见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暗流涌动,尚未来得及分析其中含义,左手突然被举高。

    随着喷薄的热气袭来的是一阵钻心疼痛,覆在掌骨之上的皮肉间嵌入两排白森森的牙,狠狠地。

    时濛竟然真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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