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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三日
天还未亮,镇国公府的江心院就动了起来,虽已是世子和世子夫人成婚的第三日早,院子里的红绸红灯笼依然悬挂廊檐抱柱上。
布置得香软喜庆的正屋里,女人困倦地坐在妆奁前,婢女小心翼翼地给肤色白皙的世子妃上了唇膏抹了面脂,刚拿起螺子黛,准备替世子夫人描眉。
男子沉哑嗓音响起:“给我。”
婢女抬头,却是一身紫地绣流云纹的世子爷,她将螺子黛递给世子爷。
裴钰安垂下眸,仔细端详云郦的眉,她是秀丽的柳叶眉,眉型标准,只眉色稍微淡了点,替她描眉是很简单的事。
他伸出手替打瞌睡的她画眉。
云郦打瞌睡是因为今儿起得太早,今日是成婚的第三日,按理该回娘家,赵渔远在千里之外,云郦没别的亲人,可要回赵家村给她娘和二姐上香。
裴钰安昨夜没折腾她,但成婚这两日也着实忙,且因为赵家村距离不近,为了下午能回来,必须早早出门,现在不过三更天。
感受到眉间有人动作,云郦半睁开眼,一抹浅紫色的袍子映入眼底,云郦眨了眨眼,软软地叫了声:“世子。”
裴钰安手微僵,低下头看她眼,放下手里的螺子黛。
云郦抬眸朝西洋镜看去,清澈杏眸上,两弯柳叶眉颜色深浅不一。
她瞌睡顿时消了大半。
裴钰安面色不改,自如地拿了帕子,示意云郦抬头,一边拿帕子擦拭云郦的眉,边淡定地解释道:“头次用螺子黛画眉,没掌握好它的用法,再来次就好。”
云郦:“……”好叭,听夫君的。
她乖乖地抬起脸,任裴钰安给她画眉。
几息后,裴钰安仔细端详云郦两弯深浅合宜的黛眉,心里微微松口气。
云郦揽镜自照,这次裴钰安发挥的水准很不错,她满意起身:“世子,阿远起了吗?”
她要去祭拜她的娘亲,阿远也得一起去祭拜他的外祖母。
“起了。”
阿远虽年龄小,刚起床有些犯困,但一番收拾后,阿远困意尽消,他盯着头顶皎洁的弯月,精神抖擞。
进了马车也对半夜充满好奇,掀起帘子看着寂静的长街。
云郦没他那么好的精神,马车要小两个时辰才能抵达赵家村,时辰还早,国公府马车宽敞稳当,她手靠着迎枕,就又睡了过去。
裴钰安一手横在阿远和车窗之间,防止他摔倒,眼睛却看向云郦。
她睡着了,一半脸蛋枕在胳膊上,浓密眼睫像把小梳子,但他亲上去时,睫毛会不停颤抖,就像蝶翼般。
再往下是秀挺的鼻梁,鼻梁往下,是殷红的唇,触感绵软。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似永远都看不够。
长街上的夜景阿远很少得见,但看一会儿,都是一片朦胧茫然,阿远也就没了兴趣。
他回过头,就见自家爹爹紧紧地看着娘亲,他不虞地皱了眉,叫道:“爹爹!”
裴钰安嗯了声,目光还是在云郦身上。
阿远瞅他眼,在裴钰安不解的视线中,利落地从长凳上滑下去,小短腿走到云郦身边,踮起脚伸出两只手挡住他娘的脸,妄图不准他爹看。
他嘴巴里还念叨:“爹,坏。”
不过他人小,还不到两岁,挡也挡不完全,裴钰安平日里纵着他,但也不是无条件宠着他的父亲,尤其是云郦发现他待阿远原则性强后,就将唱黑脸的任务交给他。
此时裴钰安瞧他眼,而后目光继续光明正大地落在他娘脸上。
阿远急吼吼把小身体往他娘面前挪了挪,他才比条凳高出点,这个动作照旧不影响裴钰安的目光。
阿远急了:“爹爹!”
裴钰安怕他吵醒云郦,深吸口气,扭过头去,阿远目的达成,满意地哼了声。
马车上纵使能够休息,也比不过床榻,云郦浅睡了一个时辰,睁开眼,就见阿远坐在他身边,和裴钰安大眼瞪小眼。
父子俩好的时候是真好,但有时也会因鸡毛蒜皮争执,云郦好奇这次是为了什么。
她刚问出口,阿远见她娘醒来,乌黑的大眼扑闪,委屈地朝云郦伸出手:“娘。”
裴钰安看着埋在云郦怀里撒娇的小崽子,眸光闪了闪,“无事。”
他既这么说,云郦就当他们父子间没事,阿远霸占他娘的怀抱,瞥一眼孤孤单单的他爹,心里的不满淡下去,甚至还靠在云郦的怀里冲他爹笑。
裴钰安握紧拳头,也温和一笑。
再过半个时辰,马车抵达赵家村,云郦上次来给她娘和二姐上香是她和裴钰安定下成亲日期的时候,那已是三个个月前。
因她托路奶奶照看她娘和她姐姐的坟墓,两座坟前无丝毫杂草,处理得干干净净。
云郦盯着它们看了良久,和裴钰安一起磕了三个头,然后她摸摸阿远的头,“给你外祖母和二姨磕头。”
磕头的动作云郦才做过,阿远如法炮制,给他二姨和外祖母磕头。
“要对娘和二姐说说话吗?”
裴钰安柔声问。
云郦回头看了圈,她们抵达赵家村,就直奔她娘和赵容的坟墓,可刚刚燃鞭炮的时候,已吸引了几个村民。
大家没什么恶意,远远站着,没瞅见那个不想看见的人,云郦转过头:“不用了,想说的都说了,我陪她们站站就好。”
二月的春风有些寒冷,裴钰安站在云郦左后侧,替她挡住西边吹来的风。
既回了赵家村,云郦便去路奶奶家小坐,路奶奶看着云郦白里透粉的气色,再看看她手里牵着的阿远,真心替她开心:“你放心,你娘和容容那儿我隔两天就会去转转,保准给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谢谢路奶奶。”
云郦说。
“可别谢我,是我应该做的。”
路奶奶觉得她没说假话,她是替云郦照料她娘和二姐的坟墓,可每次回赵家村,她送给她的礼,再干百件这样的小事也不为过。
两人聊着天,路奶奶说了很多事,包括陈宣前几日定亲了,未婚妻是镇子上举人的女儿,计划今年秋日就要成婚。
听到陈宣的名字,云郦感觉裴钰安握着她的手一紧,她看过去,裴钰安倒依然是光风霁月。
她笑笑,回握住他的手。
裴钰安抬头朝她看来,夫妻两人视线交缠,自有一股外人参不透的气氛。
路奶奶感慨他们感情好,想了想,她一犹豫,试探地提起云郦的生父赵全,“他如今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赵全一心养儿防老,不惜虐待三个女儿,现在有这样的结果,云郦毫不心疼。
路奶奶见她神色平静,提了这么一句,也就没说了,赵全现在的处境不知情的人看着是可怜,可想到他对三姐妹做的事,路奶奶只能叹一声报应。
路家稍坐,云郦和裴钰安便又打道回府,阿远牵着他娘上了马车,一上马车就缠着他娘,让云郦陪着他玩,云郦自然笑着应好。
阿远虽有心看好他娘,不准他爹碰他娘,到底是个小孩,今儿还起得早,这个时辰也是自己睡午觉的时间,没多久就两只眼睛一睁一闭,最后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马车上的主凳云郦屈膝躺着睡都够,阿远一个小孩,自然绰绰有余。
云郦给他盖好小毛毯,就听到背后传来裴钰安叫她的声音,她转过头,裴钰安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云郦刚在裴钰安身边坐下,就被一只结实的胳膊搂住腰,裴钰安头埋在她脖颈处,不满地道:“郦郦,你儿子越来越霸道了。”
云郦乖巧地被他靠着:“比不了他爹。”
她这话没说错,从最初她故意勾着他喜欢上她时,她就发现了,裴钰安骨子里温柔不假,但也霸道,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有过多交往,巴不得她全心全意地围着他转。
她现在三个月见不到一回的常余就是例子。
阿远这方面有些像裴钰安,普通喜欢的东西很乐意和人分享,特别在乎的东西别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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