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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了,遥控器就在台子下搭着,杨淮顺手一摸,正要按个键让其自动寻回卡槽,车身猛地又是一晃,他一下蹭到了个啥键,只听“嘀嘀”两声,手中无人机嗡嗡飞了起来,垂落的小八爪往他头顶一张,咻地打开了圈隔绝精神力的屏障光栅——这用来对付高阶向导的小型武器一下挡住了他全部外放感官精神力,直接作用相当于最高规格的屏蔽器,还是强制型的。
差点把车里众人笑喷过去。“冯小山!”杨淮坐在这光作的监牢中央,一拍大腿,前面开车的小哨兵还不知道自家长官因他一小失误闹了个大乌龙,把自己困住了,忙又高声应了一句:“报告团长,还是马路牙子!”又道:“不对!我明明绕过去了!”
哨兵们笑的前俯后仰,杨淮无奈了,这种屏障光栅的威力他太了解,内置粒子加速器锁定热源,别提他的精神力出不去别人的进不来,他连自己的手都不能越过这光栅去,除非这手也甭想要了。活动范围受限,车还行驶着,杨淮拿起遥控器查看,“老陈,调一下这无人机的说明书给我。”
“好嘞,”警卫连连长陈岩笑着应道,杨淮心道冯小山都车开多少年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陈岩将文档翻到“阻断精神力”那一页,光栅外竖起平板对着杨淮,“团长,能看清不?”
杨淮抬眼一瞅,正要上手调,眼一瞄,谁料先扫到了他这车前挂着的卫星地图导航画面,“冯小山!”他一吼,几乎掀破车顶,这回是真怒了:“你他娘给我开哪儿去了!”
“啊?”驾驶员吓得一抖,好悬没把歪了方向盘,“不是塔东路七区五街吗?”
“nnd你开的这是五街吗?”杨淮骂道,手往桌上啪啪拍了两下:“停车!停车!”
车子停了。警卫们确认安全,杨淮命人打开车门就要下车,全然忘了他头上还顶了个无人机,手一伸展就被蛰了一下,疼得他“嘶”了一声,恼火地甩着手下车检查。
几个哨兵忍俊不禁地跟着,这里头多少人当年是赵明轩一手带出来的,尤其杨淮,可是他们那会儿的“军师”,现下里也有些上下不分的意思,陈岩捧着平板问:“杨哥,你这要不……先处理下?”
结果杨淮一抬手将他的声音制止住了。
沁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杨淮下了车,第一感觉是:安静。
太|安静了。
远方的炮火声,微颤着脚下。硝烟弥漫成了薄雾,灰扑扑的建筑群于其中静静伫立着。照理说,这一带仍属于交战区,就算大部分人员都及时撤离了,也会有警车与救护车不间断穿梭其中,直升机盘旋监督,持枪军人驻防……然而空旷的街道放眼望去,宁谧的如同空城。
“呲……”
冯小山降下了车窗,探出头,有些忐忑:“团、团长,这儿不是五街是哪?”
杨淮没回答他的话,反而往车后走,陈岩跟着,也有点好奇将他们车胎一连绊了几次的路面都破成啥样了。却见杨淮一下停住了,面无表情地回过头,“你刚刚……跟我说这是路缘石?”杨淮指着一地碎石冷冷问,一架小型无人机在他头顶嗡嗡嗡忠实地释放着隔绝精神力的光牢。
陈岩一惊,不明白哪儿出了问题,杨淮已直接发令,让后勤清点他们还剩多少架无人机,让点到名的哨兵自己顶着屏障光栅下来看,陈岩和冯小山也在其内。虽然这命令十分无稽,但杨淮表情严肃的可怕,也就没人出声抗议,遵纪守律地把自个儿都装进了排“笼子”,列了队下来,结果下来往车后一看,都惊呆了。
这些都——哪是什么石子,这他妈路面上的全是一具具尸体啊!他们竟然!就这么一路轧着过来了!
一具一具,穿着军服的,便装的,裙子的,裤子的,头颅被碾平的,身躯被压扁的,七横八竖地躺着,有的面朝天空睁着眼睛,眼珠一动不动,仿佛在问发生了什么事,有的脸滚大地,看不清面容……
地面逶迤了一条长长的湿润艳红,还有些内脏的碎块,脑花积液等物,子弹的划痕、炮火的焦黑散布各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一秒前的人间世,一秒后化作了活生生的炼狱。饶是众哨兵见多识广,当下几乎瞠目结舌,胃里翻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也不待他们做出回应,杨淮喝道:“上车!”命全员关门上锁,做好战斗准备。
指挥车内一片沉默,如入冰窟,个个身居高位的官兵自顶一架隔绝精神力的光牢,看起来就像押送重罪犯人的囚车,场面颇具喜感,只是没人笑的出。
杨淮的手在指挥系统的显示屏上快速翻动,冷汗从他额上沁出,“一营……二营……三营……”
他嘴里念叨叨着,依次拨打了过去,然而这一次无人接听。杨淮骂了句脏话,目光紧追着三营营长的通话记录,一滑到底,显示与对方最新一次通话结束时间为十点零七分三十七秒——
两个小时前。
他的呼吸一下屏住了。
——如果迄今这两个小时内,事实上三营长根本没有与他通过话……
那么,刚刚跟他说话的……是谁?
“团长!”
一名哨兵报告:“我看见一二营的车了!”
卫星地图显示几个蓝绿点向他们靠近同时,又有人喊:“他们出动了战争机器人!”
“马上掉头!”
杨淮果断命令道。
尽管关了无人机的冯小山什么都看不到,当下把住方向盘来了个u字回转,车胎轧过路上尸体,一阵颠簸,急出一脑门汗:“团长!尸体太多了!”
“不与他们接洽?”另一哨兵问。
“不要管!”杨淮对着对讲机大吼,“快!往回!全速往回跑!”
冷汗已将他后背湿透,“弟兄们!快拿枪!打开能量防护罩!炮手就位!有什么打什么!那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一二营了,”三营长曾经的一句无心之语飘过脑海,似乎瞬间醒悟了什么,杨淮咆哮道:“现在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一群天元门的向导!”
地下临时监控中心。
杨淮的话语透过紧急通讯路线,混着连绵枪炮声,回荡在他耳畔。
“番号五六打头的两支部队已经全军覆没,歼敌数量是假的!获胜消息是假的!作战报告是假的!任务完成率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我们全都被骗了!”
——不,不可能。分区副指挥官第一时间便否定了杨淮的情报,原因无他:太荒谬了。
但对方是从紧急路线接入,经由量子加密通讯,这番话一出二部就不会放过他,等于是将前途军衔通通押上。副指挥官盯着监控屏幕上,代表各部队的番号色点仍依照指示路线移动,思索着杨淮方才所言:“杨上校,你刚刚说……你手下三个营都被天元门控制了……”
一个哨兵跑进来打断了他的通话,“报告长官,星痕323驾驶员十秒前遭遇我方地面部队攻击,原因不明,请求下一步指示。”
“什么!”
听筒一下从副指挥官的手中滑了下去,哐啷掉在了操作台上。
而杨淮的声音仍在继续,从听筒中传出,在这静寂的几十秒间,清晰可闻:
“是虫巢意识!”
“我算揣明白了,这里头每个向导都是一个脑细胞,位阶最高的向导就好比大脑!谁赢了谁他娘就当大脑!整一个阵营的向导集合就跟人脑对脑细胞似的,只是他们通过精神力网相互连接,传递信息!”
车身一个剧烈晃动,即使是能量罩也撑不了多久,杨淮手中紧紧攥着耳麦,屏障光栅在他手臂上腿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灼痕。炮声轰击中温度升高,副团调兵布防,桌板砰地撞在他胸口,杨淮咽下了一口血沫:
“从他们侵入首都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踏入了……一个陷阱。瞅着没啥规律,四处乱窜,实际那是将每一个向导的意识团都变成了节点,散布到了这个城区的各个角落,艹了!这尼玛是用精神力结了张网——每一个节点连起来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心灵幻阵!这个阵型里,所有机甲都是诱饵!那些向导才是真正的战力!”
车顶一声闷哼,“哧!”红灯闪了一下,是主炮牺牲了。
“这种情况,首长我们根本没法干掉多少天元门向导!怎么干?!你让我们怎么干!因为我们想看的,都是我们想要看的,都是他们让我们看的!走的路是错的,接听的是自己的幻觉,路上碾过了尸体以为是路面不平……所有的所有!大爷的!我们看到的一切,都他丫的是那帮向导通过精神力布阵制造的幻觉假象!”
车载屏幕上,十几台他亲自申领的战争机器人正一点一点缩短距离,形成了个包围圈。
“……他们,已经将整个特辖区笼进了他们的幻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