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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全副武装的士兵并没有将李丹青与孙鹰谲直接带去城主府,而是在街上兜了一圈后,进而“临时变卦”,向西边一处形如弯月般嵌入建筑群的广场走去。此时此刻,那名为残月廊的广场正人满为患,疯狂攒动的人头更是在那冷面士兵所搭成的长线面前,似波涛般一浪跟着一浪,哪怕是要费九牛二虎之力,专程跑到这里看热闹的襄阳民众亦是全然义无反顾。拜此所赐,那素来都是冷冷清清的残月廊,终是在建成之后的第二十三年,迎来了它有史以来第一次的人声鼎沸。
在那些恨不得自己脖子有个两三米长的观众行列中,不乏有滑溜似鱼的家伙见缝插针,特别喜欢抓准犄角旮旯的位置,凭借自己较小的体格往里钻,至于那些接踵而至的叫骂声,则统统被他们抛之脑后;也有某些略略掌握了一些武道皮毛的家伙,用细微却对常人极其有效的小把戏,在不伤人的前提下专门为自己开辟出一块唯我独尊的小天地。
那些放在高人眼里劣等到形如用发臭了的茶叶来泡茶的运气手法虽是漏洞百出,但好说歹说,也毕竟是顶了个“武艺”的头衔的,对于高人而言,或许连塞牙都欠奉,但天下的高手,又有哪个会成天跑来跟一般人为了凑热闹而斤斤计较呢?以前或许有,现在没多少了。
众人的视线悉数汇集在残月廊的正中央,那里有一处虽是临时搭建,但制工却颇为精细的木架子,平台前横立一杆大刀,深邃刀身为盘龙所缠绕,刀尖更不时应顺耀阳而闪出凌烈刺目的银光;大刀之后,正跪着一位被五花大绑的人,不知男女,头上裹着一块黑布,静悄悄地跪在人前,若果不是他偶尔还会有些许细微的动作,在场众多人或许都会直接把他从将死之人当成已死之人来看待了。
木制平台的更后方便是一处仅仅只有栅栏将其与外界隔开的阁楼,在那偏于赤红色调的阁楼中,有一位身披青衣的男子正襟危坐,他的右手边有一处空席,席上布满许多飘香四溢的菜肴,腾腾热气冥冥中仿似受到无形牵引一般,无论怎么腾飞流转,却始终摆脱不了那小小餐盘所带来的限制。每每升腾至最高处,就会像是被人用一把扇子给重新拍了下来,周而复始,自成轮回,由此,才让那菜肴始终得以保持新鲜出炉的热度。
而在青衣男子身前桌案的左手边,则是立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签令筒,面向男子的筒身镌刻着一片栩栩如生的竹林,而面向众生的那一端,则是一棵虽高耸入云,但却连枯枝败叶都不曾有,只有孤零零的树干苦苦为伴的老树。
至于那签令筒中,此时此地,就只静静地躺卧着一块令牌,单从那已在木架边上跃跃欲试的粗犷刽子手来看,火签上所写的命令便已不言而喻。
坐镇高阁的青衣男子正是这襄阳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宋子岚,在许多人心中,这位子武先生比起那个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形如傀儡般的刘暄漠而言,前者才更配得上城主一职。
不论是巷里抑或是巷外,如此的说辞俨然成为了流行之风尚,但凡是对襄阳城有认识的人,多半都会在茶余饭后谈到自己对于宋子岚几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的看法,其中居多的都是为他这位本能流芳千古的名士却只能是永远困守一方孤城的惋惜。
口无遮拦的江湖野路更不乏有鼓吹子武先生宜应揭竿而起,将襄阳城彻底尽收麾下的不惭大言,只是子武先生素来都没有流露出半点取而代之的野心,多年来都只心甘情愿地担任绿叶,在侧默默衬托着那名副其实的城主大人。
当然,有很多事情的是相对的。宋子岚作为一代谋士,却以一人之力将襄阳提升至可以与南溟京畿相提并论的高度,先皇在时,甚至还曾在一次微服私访的过程中,亲自说这襄阳城便是南溟帝国的第二颗心脏;城中居民有多么爱他敬他,在那更为暗流涌动的朝野之中,就有人多么想杀他替他。
也正因如此,在那或高耸入云,或阳光难入的建筑群中,在一般人根本料想不到的角落里,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好几个默默无名的死士。生而无名,只晓得护人杀人的他们,以颇为隐晦的方式站住了八方,为那两袖清风的青衣保驾护航。
“来了。”宋子岚轻轻放下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茶杯,目光眺向远方,嘴角勾掠起似笑而非的浅浅弧度,只见其大袖一挥,两位隐藏在高阁暗处,只有宋子岚能够看见的死士当即领命,向那青衣鞠了一躬后,便是在同时向后撤出一步。
他们的背后本应是坚固无比的墙体才对,此刻却是在他们迈步的瞬间发出一声如同机括弩刃上弦般的脆响,下一秒,他们二人的身影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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