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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出来是真的醉了。
略显粗重的呼吸自耳后传来,凌意强迫自己镇定心神,打开制图软件,鼠标清脆的点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了。”他稳住指尖,视线牢牢看着屏幕,“可以看了。”
身后的人没说话,只是发梢又近了稍许,几乎已经颈挨颈。片刻后连带身体往前一压,右手包住他握鼠标的手。
凌意被他压得上身不自主往前,胸膛抵在硬木桌边,连动一动都做不到。
厉醒川一言不发地控制鼠标,翻图,沉默许久后低声问:“什么时候学会的。”
“学会什么?”
“软件,我记得你以前不会。”
这些制图软件对厉醒川而言是看家本事,对以前用惯了画笔颜料的凌意却很陌生。
但监狱是个不会让人闲下来的地方。为了让服刑的人以后不再为非作歹,条件稍好一些的狱所都会组织犯人学点一技之长。女的学纺织和美容,男的自然就学修理和计算机,会这些往后总能混口饭吃。
凌意学的是制图,2d、3d的都有。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把手从厉醒川掌下抽了出来,“最近才学会。其实没有什么难的,跟着网上自学就好了。”
“为什么不画画了?”
“不想画就不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嘴角抬起一个难看的笑,“你以前不是也说过我画得不好,应该早点转行吗?”
“我说过吗。”
“你不记得就算了。”
身后的厉醒川缄默片刻,无意识抵得更紧:“我说过那么多话,你是不是就记得这一句。”
时隔许久终于又这样近距离说话,可惜内容尖刻,物是人非。凌意心里空落落的,所有情绪无处落脚。
从重逢以来,有些问题已经在他心头盘桓许久,如果以后真的不再见面,那么现在不问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醒川,你什么时候结的婚?”他双唇微张,“怎么没通知我。”
也好叫我死心。
肩上的手臂肌肉微僵,厉醒川低声反问:“你觉得呢。”
以他的性格,决定要孩子就一定会结婚,不会糊里糊涂无名无份。小树已经快四岁,意味着他结婚也至少四年。凌意心里一清二楚,但却敛眸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厉醒川声音忽愠,“以前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全忘了。”
以前那么多话,凌意偏偏知道他指的哪一句。多少次午夜梦回,耳边都是两人在楼顶的那番对话。
“醒川,我能做到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孩子,你信不信?”
“一辈子的事谁知道。”
“你不信?我是说真的醒川,我说真的!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少说疯话。”
“不信算了,反正这都是我的心里话。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以后啊,我问以后。你以后会不会和人结婚生孩子……你把头转过来……你看着我……”
“我不喜欢孩子。”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醒川的孩子就在隔壁安睡。想到过去,凌意胸腔里那颗心揪成一团,勉强稳住声线:“忘了的是你。”
下一秒厉醒川就摔开鼠标,将他从椅子上一把提起来,大力推倒在桌上,“谁忘了?”
身后的相框扫落在地,台灯音箱全部倾倒,哗啦啦一阵乱响。凌意被激得双眼通红,双手反撑桌子倔强地看着他:“你。”
“你再说一遍,”厉醒川欺身向前,压得他整个人往后弯折,“谁忘了?”
声音哑得像砂石碾过。
凌意腰痛得快要失去知觉,噙满泪的双眼却仍与他对视,重压之下也没有丝毫退让。
两人四目相对,厉醒川眼神昏沉,两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头捏碎,“到底谁忘了。”
说完,眼底却充血般霎红。
就这么一个瞬间,凌意心里那座坚塔轰然倒塌,双手攀住他的胳膊艰难地直起身来,不顾一切地仰头去找他的唇想亲他。可厉醒川醉后仍有三分清醒,只要他一凑过去就猝然推开,不给他任何一点机会,甚至连被他碰一下都不肯。
两人在桌前纠缠,没多久就听咣当一响,桌上的显示器应声倒地,砸得地板都震了震。凌意仿佛没听见,仍然揪着厉醒川的袖子执着地问:“醒川,你到底忘了没有?”
厉醒川偏头躲开。
“醒川……你抱抱我……醒川”
凌意满脸是泪,这辈子所剩的勇气一次性全拿了出来,固执地要听到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