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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溯流光好像一点不觉奇怪。
他一脸理所当然,就像这种情形才是正常的。
他不大痛快地说:“装神弄鬼……算了。道君的第三尸是懒惰,他是大能转世,必然是魔族中的精英,但我打听过一遍,魔族上层并未有人以懒惰而出名。”
“但有两个人我无法了解。一个是魔君千星坠,他三年前就已经搬进了神墓,只有魔族的军师能见到他。另一个就是这位军师千江寒。他是魔君的亲弟弟,也是魔君的左右手。三年来,魔君都只通过千江寒传递消息,以至于有人猜测,认为是千江寒杀了魔君,矫诏号令魔族。”
他虽然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说出的消息却颇为详尽。
溯流光也不过来魔界一年,就能打听到这么多……他又不像师兄一样见过“九世推演”。谢蕴昭心想,看来这位溯长老的确对魔族非常失望。
她心中思绪一掠而过,又问:“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和我们无关。这么说来,道君的第三尸要么是千星坠,要么是千江寒?”
“很有可能。”溯流光说。
“千星坠在神墓,千江寒又在哪里?”
听到这个问题,溯流光也略有无奈地摇头:“这正是关键。最近一年来,也没有人再见到千江寒。魔君的诏令依旧会飞出无月山,再盖上千江寒的印章,发给其他魔族。但……千江寒本人却失踪了。”
“竟然失踪了?”
在这种大战爆发之际,魔族的两位核心人物却都藏了起来?
这件事本身就透露出极为诡异的信息。
“时间仓促,实在没有更多消息。”溯流光说,“但我想,不论千江寒在谋划什么,他的目的应当也和神墓有关。既然你们打算去神墓,也许会在那里找到答案。”
“也是。不过魔君兄弟二人都不在人前露面……”谢蕴昭思索着,喃喃道,“这个消息应该传回师门。敌人后方空虚,总有空子可以钻。”
溯流光不以为意,随口应道:“要传你们自己传,我现在没精力和外头联系,何况他们也不会信我一个叛徒。倒是卫枕流……”
他终于觉出一点不对劲,狐疑道:“你今天这么沉默做什么?”
少魔君从窗外收回目光。他刚刚一直在看无月山的方向,尤其是那被灰色浓云遮蔽的山顶,传说中魔君居住的逆星殿所在。
“沉默?”他眉毛一动,眼中便显出一点刺人的戾气,偏偏这戾气又被看似温和的笑意包裹着。
看见这个表情,溯流光秀美的面容猛然扭曲了。他退后一步,可心绞痛这事跟距离有什么关系?
于是,这位琉璃般脆弱美丽的妖族长老,再一次捂着心口,尝到了心头戳一刀的滋味。
少魔君略施小惩,方才悠然道:“让你来做事,当然是让你多说,否则成什么样子?念在溯将军收集情报辛苦,这次就不计较了。”
溯流光挂着几滴疼出的冷汗,额头青筋乱跳,咬牙笑道:“那真是多谢少魔君夸赞……真是多日不见,你比以前更加威风了。”
他怒气冲冲地讽刺一句,说完又有点心虚后悔,就赶快去看谢蕴昭,强作镇定,道:“除了阿昭,谁还肯一直陪着你这刻薄的少魔君?你该回去点三柱高香才对!”
谢蕴昭迟疑再三,终于还是委婉问道:“溯将军,你也觉得师兄……比以前更威风了?”
肯定是吧?何止更威风,这简直是威风过了头,堪称世间深沉多变、喜怒无常第一人!
溯流光小心地瞄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少魔君,心脏突突跳了几下。
他僵在原地,又小心地咽了咽口水,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补救刚刚冲动犯下的错误。
“呃,其实也没差很多……”他干笑,“和他以前差不多,差不多。不提了,不提了。”
谢蕴昭眉头一皱。
怎么就差不多了?
怎么就不提了?
她腹诽:
溯长老,虽然我因为以前你杀过太多人而不信任你,不愿意告诉你师兄失忆的事,可你也不能这么怂,被人一瞪就不说真话啊。
你应该说实话,继续强调一下师兄现在跟以前差很多。
具体差在哪里,也该多提一提。
这样一来,师兄才能更深刻地反思现实存在的差异,她也才好让师兄最后相信她嘛。
谢蕴昭就不死心:“肯定差很多的,溯将军,你不要维护他。”
我维护他个鬼啊我是维护自己的心脏和小命——妖族长老在心中发出了狂风骤雨般的呐喊,还有大雪崩塌一般的怒吼。
然而现实中,他只是柔弱地微笑:“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差很多。”
谢蕴昭还不死心,试图诱导:“其实差挺多的,是不是?比如有个人以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体贴入微,优雅守礼,处处为他人着想。现在他却多疑又多变,谁都不相信,到处欺负人,动不动就死亡威胁……这肯定差很多,不过我只是举例哦,只是随便举个例子,没有要谁对号入座的意思哦。”
溯流光:……
谢蕴昭满怀期待地看着妖族。
却只看见他柔弱秀美的微笑……一点点变得僵硬,到最后根本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溯流光用一种莫名惆怅的眼神望着她。
“阿昭。”
他缓慢地扯出了一个失败的微笑,幽幽道:“卫枕流在我面前,一直都是这个鬼样的。”
谢蕴昭:……
少魔君笔直地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伸出手,做了个握拳的姿势。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不知道生生捏坏一颗心脏,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溯流光:……
他感觉更惆怅了。
这时,他的腿边传来毛茸茸、暖呼呼的触感。他低头一看,正看见阿拉斯减睡醒了,睁着一双蓝眼睛看着他,还用爪子安慰地拍拍他的腿。
突然之间,妖族长老有了落泪的冲动。
“还是狗好。”他发自肺腑地说,“如果有下辈子,我愿意当一只狗妖!”
谢蕴昭沉默半天,也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她严肃地对少魔君说:“都是你的错。你看,又疯了一个。”
少魔君回以无辜的眼神:“何来‘又’字?”
谢蕴昭更加严肃:“因为第一个疯的是你。”
青年细微地撇了撇嘴,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却又忽然露出戏谑的笑。
他悠然道:“那阿昭便是跟一个疯子做夫妻?”
谢蕴昭叹气道:“这也没法,毕竟是真爱。”
少魔君笑了。
他灰色的眼睛里有暗影涌动,像沉沉欲雪的天空掠过飘忽不定的风——一时像要放晴,一时又像要飞雪连天。
终究,他带着眼里的暗影,含笑道:“也对。我待阿昭也是真心疼爱。”
谢蕴昭:……
什么真心疼爱。
这分明是疑心病又犯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