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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过了多久,外头方才起了一阵喧哗,张泰徵再也不想在这让自己如坐针毡的厅堂里多呆,干脆起身直接出去。却只见张敬修和张甲徵一前一后进来,身后跟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体态妖娆,但却并非浓妆艳抹,而是淡扫峨眉,薄施粉黛,一双秀眸红肿得分外厉害,瞧着似乎大哭过一场。见张甲徵神采飞扬,而张敬修则是面沉如水,他心中不禁起了几分希望。可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哟,人这是带来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耽误时辰了,这位姑娘,你有什么冤屈直接说出来,说完了认人,就这么简单!”
张甲徵被张敬修死死看着,没有也不屑于做什么暗示,而张泰徵被吴中明吴应明夹在当中,更不可能说什么。而汪孚林左边是张嗣修,右边是张懋修,这会儿嘴角含笑,完全一副看热闹的架势。没人注意到,这会儿之前来接待过张居正家三兄弟的叶小胖和金宝秋枫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溜了出来,而他们的后头,则是小北和碧竹,五个人还不时窃窃私语,那模样哪有半分紧张感?
“奴家……奴家恳请各位公子给奴家做主!”
年轻女子微微提起裙子,直接就这么跪了下来,一下子泪流满面:“奴家虽说身在勾阑胡同,但十五岁出阁梳拢,一年多来,多亏妈妈还算良善,多年来积攒了不少体己,因此便一直思量能找个归宿,不求嫁个好人家,与人做个平头夫妻,只要能为官人妾便心满意足了。去岁会试之前,奴家这边来了一位恩客,一夜之后就囊中羞涩,可却一手好诗词文章,奴家思量他为了进士而来,就倾其所有解囊相助,只求他能纳了奴家过门,没想到……”
不但在张敬修看来,这种穷书生遇青楼女,拔枪卷钱不认帐的故事,简直是最烂大街的剧情;就算在这里的其他人听来,这种剧情也是各种戏曲话本中最最常见的。而那边厢躲躲藏藏看热闹的叶小胖更是没好气地轻哼道:“要编也不知道编个像样的故事,这种烂俗故事来栽赃,谁信?姐夫哪里是穷书生了,他有钱得很好不好!这什么人啊,竟然会相信兵部侍郎的侄儿会很穷?”
然而,小北却嘴角挑了挑,想到上次汪孚林去见苏夫人时,岳母女婿两人说的那一大堆话。因此,她按住了叶小胖的肩膀,没好气地说道:“好戏还在后头呢,急什么?”
张甲徵也是前几天被朋友硬拉去逛勾阑胡同的时候巧遇秦三娘子,正巧得到张泰徵被羞辱的消息之后,又听其说是被汪孚林始乱终弃,因此如获至宝把人先扣在手里。故而哪怕张四维那天已经厉声训斥过了大哥,他今天还是把张泰徵拖了出来。如今第一次听到与话本小说这么契合的情节,他心里也忍不住有些犯嘀咕。眼见得她竟是说着说着就嘤嘤哭泣了起来,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哭什么,抬起你的头好好往上看看,你之前不是说那个始乱终弃的人便是去岁三甲传胪汪孚林吗,把人认出来,这里的人全都会给你做主!”
秦三娘子被张甲徵说得立时抬头,等到目光在那边堂前七八个人脸上一扫,她就露出了犹犹豫豫的表情,足足好一阵子,她方才用难以启齿的语气说道:“公子,奴家不认得这几位公子。”
此话一出,别说张泰徵张甲徵兄弟二人面色大变,就连其余人也都有些意外。这时候,汪孚林方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如果你认得的那个人并不在我们之中,那么我只能说,姑娘你很不幸,遇到了一个假冒应考举子,骗财骗色的混账东西……”
他这话还没说完,愤怒的张甲徵已经厉声喝道:“等等,秦三娘,你再好好认一认,否则你想想戏耍本公子的下场!”
尽管被张甲徵叫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秦三娘抬起头来在众人脸上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奴家虽操持贱业,却也粗通诗书,不敢指鹿为马。奴家认得的那位汪孚林汪公子,绝对不在其中。”
话说到这份上,张甲徵就算再不甘心,也知道自己今天是认错人了,一张脸登时变得煞白。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只听得汪孚林开口说道:“这位姑娘,你口口声声汪公子,如果我记得没错,去年殿试中了进士的,只有我一个姓汪,名孚林,你现在反悔,把脏水泼在我身上,那还来得及。”
此话一出,张敬修张嗣修张懋修登时为之侧目。这汪孚林到底怎么回事,哪有人明明洗脱嫌疑,却还要把脏水往自己身上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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