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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然能理解这样的做法。哪怕他不大明白张学颜带他们来这外受降所的原因,这会儿瞧见一个大概是千总的军官带着亲兵吹响竹哨,聚拢兵丁,他少不得附和了李如松的口气,好好称赞了一番这种措置和管理方式。
沈懋学已经在心里给自己又布置了一篇回去要写的杂记,至于体悟。一时半会却还说不上来。性急的沈有容则是忍不住问道:“这里总共多少人?”
张学颜虽说距离沈有容至少还隔着四五骑人,耳朵却很灵敏,此刻便侧过头来淡淡地说道:“不到三百人。”
听到这个数字,努尔哈赤悄悄舒了一口气,暗想建州女真八部彼此打仗的时候,哪一战的死伤再加上掠夺到的阿哈数量会少于这数目?这外受降所只安置了区区不到三百名女真人。由此可见甘心投靠明国的女真人显然很少。而且,望了一眼那简陋的屋舍,聚拢的人穿着的粗陋衣衫,他又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嗤笑。辽东总兵府中的情景他虽说只看了一个大概,但富贵奢华自不必说,可女真降人却过成这样,还要驱赶人去打仗,谁肯卖命?
他生怕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异状,小心翼翼地掩藏着心里的情绪。可当发现根本没人朝后看两人同骑的自己和舒尔哈齐时,他又生出了几分被人视作为无足轻重的失落。为了振作,他低声吩咐舒尔哈齐注意四周的动静,自己则是竖起耳朵听前面那些重要人物说话。
舒尔哈齐到底还小,此刻只自顾自拽着缰绳,却在思量出其不意逃跑的可能性。而阿哈则是老老实实低着头,一眼都不敢多看,唯恐召来斥骂。
张学颜把汪孚林和沈家叔侄的反应尽收眼底。见汪孚林一副好奇宝宝东张西望的样子,沈懋学若有所思。沈有容则难掩失望,他笑了笑就反问道:“是不是觉得有点少?”
这一次,沈家叔侄没有回答,汪孚林本来也根本没想回答,可没想到张学颜死死盯着自己,他寻思着只能含含糊糊恭维一下:“外受降所毕竟是隆庆六年才设立的。至今才三年不到,再者女真人就算彼此之间有内斗,不得不逃亡,最好的选择也是投靠女真邻近部落中的有权势者,就如同建州女真的王杲甚至会去投奔海西女真的王台一样。所以轻易不会内附。所以说,广宁外受降城能有这样的规模,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他不是张学颜和李成梁的下属,好话又不要钱,多吹两句又不掉块肉!
“外受降城安置的,只是从我隆庆五年上任以来,新近投附的女真人。也就是从隆庆五年开始,新附女真全都不留在边疆,而是解送广宁,分投安置,一年后更是设立了外受降所集中编管训练。”
让汪孚林意想不到的是,说到这里,张学颜顿了一顿,竟然又开口问道:“你觉得,如果我一年之中要这外受降所增至女真降人上千,是否有可能?”
这一次,汪孚林货真价实有些为难。说不可能吧,天知道张学颜和李成梁是怎么想的,到时候说不定会觉得他小看了他们;可要是附和着张学颜的口气说可能……会不会在后头等着他的是什么圈套?这不能怪他想得太多,实在是因为碰到的事情很不少,一次一次给吓怕了。于是,眼珠子一转,他就用很不正经的口气说道:“张部院说可能便是可能,说不可能便是不可能。”
听到这话,汪孚林身侧的李如松简直有一种不忍直视的感觉。张学颜这个辽东巡抚为人苛刻刚正,文武上下就没有不怕他的,就连父亲也多有几分忌惮,汪孚林这就算自忖不属于他管,干嘛要回答如此轻佻,这不是让张学颜看轻吗?
然而,张学颜却并未动怒,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眨动一下,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外受降城虽说是我上奏于隆庆五年建立的,但万历元年,兵部汪少司马巡阅辽东之后,不止是这里,又在辽阳设里受降所,安置蒙古降人,两年来已经也安置了三百余人。那时候少司马就说过,希望日后两大受降所能够如唐时受降城一样,控降人数万,以夷制夷。没想到少司马尚未再次巡阅蓟辽,他的侄儿新科三甲传胪却已经到了辽东。”
听到这里,汪孚林不禁有一种很不妥当的感觉。果然,张学颜竟是冲着他打了个手势。虽说心里没底,但汪孚林还是策马上前,谁知道张学颜竟是一抖缰绳离开了大队人马十几步远,等他跟上之后,方才说出了低低的几句话。
“王杲将不日解送京师,然则其长子阿台当初却带走了不少部众。如若置之不理,古勒寨不出一两年便会重新东山再起。先前破古勒寨时,辽东大军得回王杲所有的敕书三十道,其余的应该是被王杲及其子侄带走。海西女真哈达部王台送来了王杲,却没送来敕书。我给你敕书十五道,条件是你招纳女真降人一千。此外,我给你抚顺马市以及开原马市许可文书十道,如若事成,不管徽商愿意到辽东来讨生活,还是其他籍贯的商人,全都可以通融。”
此时此刻,汪孚林第一个念头便是——又被汪道昆坑了!他完全忘了,这辽东是他自己要来,并非汪道昆要求。
ps:忘了十二月还有31号,我昏头了,今天才是月末倒数第三天啊,囧……月票1065票了,一天将近一百票,距离第十三名只差十四票,谢谢大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