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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计可施,还和徐璠套起了近乎,这下完蛋了呀!
以奴告主至少是打板子,搞不好还会流放。法不责众,朝廷大概率不会追究那些躲在家里的人了,那倒霉的就是自己这两个代表了呀!
吃瓜群众们也觉得太不过瘾了,这案子的前戏倒是搞得挺热闹的,看架势还以为是要大战三百回合呢,结果萧风没比画几下就软下来了,丢人!
“徐公子,先别急,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儿得问问两个农户代表。既然你说银田两讫,那你们两个收到银子了吗?”
两个代表齐齐摇头:“没有,那公契本就是假的,我们是要缴租子给徐家的,徐家哪会真给我们银子呢?”
萧风笑着点点头:“那么你们这告状的许多农户中,可有人收到徐家给的地价银两吗?”
两个代表继续摇头:“绝不可能有的,小人敢用性命担保,都是给徐家交钱,徐家不会给他们钱的。”
萧风笑着看向徐璠:“徐璠,农户们说,徐家从未给过农户地价银子,是真是假呢?”
徐璠想了想:“自然是假的。徐家已经将地价银子当场给了他们。
公契上说的是银田两讫,他们若未收到银两,又岂会按指印画押?”
萧风点点头:“若是如此,倒也好查。徐家的账簿上,自然应该有银两的发放记录。
何年何月何日,给付银两若干给某人。这一百多万两支付给几千人,账簿肯定是厚厚的一大摞。
徐公子应该可以提供得出来吧?还是徐公子说这些账簿并不存在呢?”
徐璠一惊,这种假公契,基本上就是写上银田两讫,就足以应付官府了,谁还会去单独造假账簿流水呢?
关键是也没有哪个官府会吃饱了撑的,去核实这种账簿流水啊!
可现在官府要看,他总不能说萧风是吃饱了撑的,只能硬着头皮耍赖了。
“萧大人,还真就没有这些账簿。既然是银田两讫,自然是当时就把钱都付了,不记账也没什么。
我府上管事向来宽松,没有那么严谨。但萧大人总不能因为我府里不记账就认定我没付钱吧?”
萧风赞叹道:“果然是世家大族,豪富非常人可以想象啊。
当初我奉命随同锦衣卫去查抄严世藩的家产。严世藩国之巨蠹,家产不计其数。
可人家府里的账簿上,超过十两银子的,也是要记账看流水的。
想不到徐公子家中,一百多万两银子付出去,连账都不记。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徐璠心里一沉,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里。
而且最窝火的是,他并不是看不见这个坑,而是明明看见了,还不得不往里跳。
唉,两害相权取其轻吧……徐璠脑子里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旷野中严世藩坟头的草被风吹得晃了三晃……
“萧大人不必阴阳怪气的,你就说,我府中不记这笔账,你能不能证明我没付钱给他们?”
萧风摇摇头:“自然不能。是否记账,那是你府中自己的自由,只是常理上说不过去而已。”
徐璠大声道:“断案依的是礼法,凭的是证据,而不是什么常理!海大人,请宣判吧!”
萧风叹息道:“如今坊间流传的话本《水浒传》中,倒是有徐公子的一位知己啊。”
徐璠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他也是看过《水浒传》的,却一时想不起哪个英雄和自己类似。
“《水浒传》中人物太多,萧大人说的是哪位好汉,徐某倒是想不起来了。”
萧风诧异道:“此人出场很早啊,前三章就有他了。他也是和人签了契约,说好了给人家三千贯。
等人家按下手印后,却不肯给钱了。吃干抹净后,不但把人家打了出去,还让人家倒赔三千贯。
后来被鲁提辖三拳给打死了,正是《水浒传》中霸气侧漏的镇关西啊!”
徐璠大怒,但想想萧风所言,居然还难以反驳。萧风这分明是讽刺他,虽然契约上写了给钱,其实却没给钱。
他只能哼了一声:“萧大人,你身居高位,徐某不和你做口舌之争。还请大人尽快宣判!”
萧风笑道:“徐公子别急,我还有个问题。就算地价银子你都付了,可他们卖身为奴,价值几何?”
徐璠一愣,随即意识到萧风是在挖坑,因为公契上只写了地价,卖身为奴本就是附加条款,并无价格。
“萧大人,他们投靠徐府为奴,身价银子已经包含在地价之中了,并未单独索要银两。”
萧风吃惊的说道:“怎么现在世道这么不好吗?往年荒年之时,倒是有卖身为奴,不要银钱,只图吃饭的。
可这两年松江府风调雨顺,朝廷轻徭薄赋,开放海禁,百姓难道过得如此凄苦吗?这两位代表,你们说说?”
两个农户代表涨红了脸:“萧大人,你说这话,真让我们无地自容啊。实话实说,我们这两年日子过得不错!
自从朝廷和蒙古人停战互市之后,对江南地区征的战时赋税也减免了。加上开了海禁,我们能出海打鱼,日子是不错的。
尤其是倭寇被胡总督的将军们给打得抱头鼠窜,现在松江府连一个倭寇都见不着了,堪称安居乐业呀。
虽然没有大钱,但是衣食温饱并不为难。我们确实是贪图小利,又被徐家游说,说只要四成地租,这才作假投靠为奴的。
我们对不起朝廷,可我们真的是穷怕了,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呀!”
萧风看向徐璠:“徐公子,此二人说话可当真吗?”
徐璠咬紧牙关:“自然是假的!什么徐家游说,绝无此事!他们就是卖了地还不够吃的,所以卖身为奴!
你现在这样问他们,他们自然顺着你的话说,自古刁奴难养,这等奴才就该先杖责,再流放!”
两个农户代表吓得浑身大汗,连连喊冤,海瑞也皱着眉头,期盼地看着萧风。
不错,萧风的每一句问话,都像刀子一样,把徐璠的话切开切碎,让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事实真相。
可徐璠说得没错,不管你说得如何明白,看得如何清楚,律法就是律法,证据就是证据。
现在一条以奴告主,一条公契大于私约,这两条在礼法上徐璠都占尽了上风,若要宣判,徐璠必胜无疑!
萧风平静的看着徐璠:“你是说,松江府几千人,都卖身徐府为奴,此事是真的?”
徐璠咬牙道:“不错,徐府有几千个奴才,犯王法吗?”
萧风沉吟道:“卖身契和其他契约一样,都是要有公证人的。这些公契都是在你徐府上签的,而证人正是你徐府管家。
那些百姓在你徐府地盘上,面对你家的管家,自然心存畏惧,任你摆布,这证人如何能服众?”
徐璠冷笑道:“那萧大人就请拿出律法依据来,看看是哪条哪款说不许在主家签订契约,又是哪条哪款说不许管家当公证人呢?”
萧风不死心的看着契约:“这契约上只有指印,没有亲笔签名,为何没有亲笔签名呢?”
徐璠大笑道:“大明律哪条哪款要求了契约必须有亲笔签名的?卖身的有几个会写字的呢?”
萧风无奈的说:“若真是他们卖身为奴,既然契约都还在,他们就不该敢当堂否认吧,这不合常理呀!”
徐璠冷笑道:“哪个卖身为奴的不会后悔呢?可契约就是契约。口说是无凭的。
若是为奴者一张嘴喊冤就可以反悔,就可以推翻契约,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吗?
那还要契约有何用?萧大人,你倒是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