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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那时尚未加冠,想不到转眼间便是三十年了。”
“顾参军的义举,自会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不过,你我的名字都是长辈的意思,我与五斗米教其实也没有任何实质的关系。”
范二解释起来,但他这话也可算是善意的谎言了,——他不但接受了孙泰的兵字符,而且响应了他的召唤,三天内疾奔三百五十里与之相会,这还叫没有任何实质关系?
善意的谎言,终究是谎言。
但范二说这谎言时,却没有任何心里压力,他总觉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被现实所迫。
他没有任何继续留在天师道的动机,他一直想做的是叛教。
顾恺之听了范二的解释,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愤然道,“五斗米教徒最近闹得实在太不像了!长此以往,定然是要出事的。”
“前辈说得不错,所以这次君上大刀阔斧地将孙道君放逐到广州,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还有这事?”
“我也是听说而已,还有......”
范二将刘穆之收集到的、甘纯传递来的有关天师道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学给了顾恺之,后者听完后,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范二却还在思索着如何处理蔡葵,不由问道,“前辈是怎么认识蔡葵的?你的座船上刚才插着的白旗又是怎么回事?”
顾恺之老脸一红,好一会才扭捏地回应道,“其实老夫与他也说不上认识,这次算是我与他的第二次见面吧,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大概在一个时辰之前。”
“一个时辰之前?”
“我们的船在这江面上航行时,蔡葵领着二十来人分乘四条小船把我们的船围了个密不透风,他们口中还喊着什么‘留下财物,不取性命’之类的,当时可把这孩子吓的......”
说着话,顾恺之拉紧了站在他身边的顾叶尘的小手,但后者并不像他说得那么不堪。
听了顾恺之的话,范二顿时放下了心来,而后又暗暗自责,“我这都什么心态啊!听说世上多了一群坏人,至于这么高兴吗?”
范二的三观并未崩坏,他的高兴处在于,他终于可以在刚才的多管闲事中重新掌握了主动。
那么问题来了,顾恺之祖孙明明是被打劫的,现在怎么反过来为犯罪分子说情?
难道顾恺之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还是他有什么把柄落在蔡葵手中?
范二看着顾恺之,不解地问道,“可您来此是为何?我还以为你要救他来着!不对啊,刚才我要给他们松绑你也没阻止啊......”
顾恺之更加尴尬,顾叶尘便奶声奶气地解释道,“祖父当时就把名头亮了出来,蔡葵等贼众听了之后,纷纷放下了武器。蔡葵请求登船,并且表示他很喜欢祖父的画。”
顾恺之点点头,扭捏地说道,“顾某高兴之余,便在江中为他画了一副。”
范二瞬间明白了,顾恺之挂上白旗是因为的确意识到有人要来打劫,几艘船当时停在江中,便是他在位蔡葵作画了;可能是当时双方都有点小激动,所以谁也没有在意还挂在船头上的白旗。
而现在,顾恺之显然是为他的脑残粉求情来的!
顾恺之被打劫,然后在江中为贼寇作画,要不是因为范二的突然出现,这事绝对可以在野史上变成一段美谈。
歹徒听说大师路过,当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别出声,用心去感受一下。
顾恺之本是一个单纯的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率真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充满着乐观与真性情的人,他同样也是一个纯粹的人。
顾恺之这样的人,对粉丝向来是宽容的。
他曾经封了一幅画寄给桓玄观赏,此前当然会在盒子上糊了口,题了字。
桓玄知道这幅画是他的心爱之作,便从盒子下面弄开,把画偷了出来;他封好盒子后又还给,只说自己现在没有时间看顾恺之寄来的画。
顾恺之拿回盒子时才发现是空的,但封题和原先一样。他却没有责备桓玄,只是对人说,“妙画通灵,变化而去,就象人登仙一样。”
顾恺之非常聪明,却常常大智若愚,所以桓温说他“痴黠各半”。
顾恺之的“痴”指的是他对艺术的态度,“黠”则表现在为人处世、接人待物上;这样的顾恺之显然深得《老子》的精髓,他已经无限接近了他的道。
顾恺之的道,大概可以称得上这四个字,——“难得糊涂”。
明白了顾恺之的来意后,范二不由想,“他能看淡这事,我为何不能?他能做好人,我难道就不能放了蔡葵?不对,放了他们就成了纵虎归山;与其如此,老衲倒不如将之收在胯下做个吹箫童子.......”
一瞬间,范二豁然开朗,顿时就有了降服蔡葵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