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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
“我求你去喊人!”
破庙门口都快要睡着了的刘工,抬起头看着半空中好像调转空间似的两人,有些无奈。他又想换一身黑衣服了,瞧着比青衫敞亮多了。得早日变成大剑仙啊,到时去了俱芦洲也好与山主吹牛。
都说帝王家最是薄情,朱克悟此刻应该高兴才是的,可不知为何,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大哥。
这位三皇子此刻很想朝着张木流说一句请先生手下留情,可他没脸皮说。挑事儿的是那个此时一身黑衣的青年,可那鲁护与鲁建行,的确一个该杀,一个该被打。
有句话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话说的对,可朱克悟不完全认同。
之所以穷生奸计,那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没法子,只能去想方设法弄口吃的。这些人里,绝大多数都不会去做伤天害理之事,所谓奸计,大多是偷偷摸摸罢了。
而富长良心,在富之前有没有良心就不得而知了。长良心,在朱克悟眼中看来,只不过是有了能建桥修路的余钱,想着缝补从前的亏心事儿罢了。
朱克悟这心思,很难以寻常对错区别开来。
而那鲁姓叔侄,即便富贵,也无几厘良心。
破庙中的一对儿夫妻与一对儿兄妹,神色各不相同。
罗掌柜与老板娘想的是怎么把这剑仙忽悠去自家包子铺,改明儿就把那幌子换了,就叫“无剑仙不吃我包子!”
而李言,自打张木流换做一身黑衣以后,他破天荒有些心神往之。先前的一袭青衫若是那谦谦君子,此刻的一身黑衣,便真的是那手中有剑便身前无人的剑客。
这位黝黑少年,此刻的向往,与旁的任何事都无关。
少女也很开心,岳荟与李言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一样的是少女是在家人的尸体堆里爬出,而且皆是被他人杀死。
岳荟开心的是,哥哥终于有了能让他提起心气的事儿了。
看起来笑容很多的少年,实则心里死气沉沉,支撑他活下去的,无非就是那脸色煞白的岳荟。若是有朝一日岳荟因病没了,李言绝对也活不过多久。
有些人其实很没心没肺,天下人死了大半与我何干?我自己死了又与我何干?只要我在意的人好好的,就是最好。
雷火牢笼中的朱克咏已经不成人样儿了,却始终没有找九元道人。
张木流传音讥讽道:“你以为在你师傅心中分量很足?你不开口他便会自己来救你?好歹是个元婴了,怎的如此幼稚?你这稀烂的底子与境界都可以被称作天才了,我张某人岂不是要一头撞死?”
朱克咏只是惨叫不停,却没有回答张木流哪怕一个字。
于是张木流接着说道:“想当皇帝?还是想修个长生不老?又或者是两者皆想要?你也不低头看看你那弟弟,此刻最担心你的,除了你爹便是他了吧?”
见那雷火牢笼中的蟒袍青年依旧不言语,张木流冷笑道:“不信吗?给你机会你与那九元求救试试,若是一刻钟之内他来不了,你就要死。”
朱克咏挣扎一番后,苦笑不停。之后他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师傅!救我。”
张木流挥了挥手臂,雷霆与火焰皆是从朱克咏身上褪去,转而如同藤蔓似的紧贴着靠外的八张略大符箓。
足足等了一刻钟,依旧不见有人来,张木流也不再传音,而是笑着说:“一刻钟到了,即便是个快老死的元婴修士,都能赶数百里路了,他九元堂堂合道期,瞬间之事而已,很难吗?”
朱克咏自嘲一笑,从喊出那句话,可师傅没有瞬间赶至,他就心灰意冷了。足足一刻钟,只是让他愈加对着世间失去念想罢了。
张木流眯眼说道:“那便死吧!”
说着便举起游方,诡异黑炎缠绕剑身,煞气无穷无尽,仿佛是地府里蹿出来的蚀魂火焰。
而那黑衣青年与长中长剑如同一体,剑意喷薄欲出,只向前一记横劈,滔天剑气便往朱克咏斩去。
这位太子爷苦笑一声,没想到最终会落得如此下场,除了被自己针对十几年的弟弟,居然没有人愿意为自己惋惜一番,那活着有个屁用。
朱克咏其实还是有手段可以逃开,可此刻他已然心死了。
剑气将至,朱克咏也缓缓闭上了眼睛。猛然间有一怒吼声传来:“朱克悟!你他娘的这就不愿意活下去了?孬种!”
三皇子朱克悟从破庙蹿出,他知道自己挡不住那道剑气,可不晓得为什么,不由自主便跑来半空中,伸展手臂护在雷火牢笼之前。
一声轰鸣,朱克悟身形倒飞出去,撞得雷火牢笼一通颤抖,紧接着便直直坠往地下。
朱克咏眼睛通红,颤抖着嘴角大骂道:“你有病啊!老三!”
可再无人应答。
下方几人也愣了,三皇子不是自己这边儿的人吗?怎的就给一剑砍死了?
也唯有刘工耷拉着眼皮,心说骗鬼呢!以他这么些天对张木流的了解,那黑衣剑客即便自砍一剑也不会伤三皇子。
可李言却有些动摇了,自己心目中的剑客剑仙不是这样的。杀鲁护,哪怕将那鲁建行杀了,都是应该的,可此时此地,就连那太子朱克咏,也都不至于一死,更何况朱克悟。
岳荟抓紧少年的手,弱弱道:“哥哥,我们要相信先生。”
连同那罗掌柜都转脸笑着说道:“小言呐!有些事不是眼睛看到就是真的,得学会相信,得用心去看。”
这包子铺掌柜的忽然觉得脊背发凉,木讷转头往半空看去,发现那黑色身影正笑咪咪看向自己,这掌柜的牙床打颤,结巴道:“神……神仙老爷,我说错话了么?”
张木流眯眼笑道:“掌柜的说的对极了。”
牢笼中的朱克咏忽然咆哮一声,手中多出一柄画杆方天大戟,气势猛然暴涨,头顶发簪瞬间碎裂,长发向后飘扬。
他死死盯着张木流,声音冷漠:
“你得死!”
朱克咏双手持戟,一顿挥舞之后雷火牢笼瞬间破碎,张木流眉头皱起,因为那如同入魔的太子已经不见身影。
一袭黑衣猛然将长剑挡在右侧,一杆大戟与个蟒袍青年凭空出现,一声炸雷之后,张木流便横移出去数百丈。
刚刚站稳身形,朱克咏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后方,方天戟自上劈下,张木流将游方横在头顶,整个人如同流星般坠落在破庙旁,四周地面猛烈抖动了一番。
刘工原本靠在门口都要睡着了,给这一下子震的脑袋磕在门沿上。
少年刘工揉着后脑勺,看着不远处尘土飞扬的大坑,略带哭腔道:“师傅,能不能别玩儿了?打完收工,咱喝酒去不好吗?”
一道黑影从大坑中跃出左手持剑,右手拿着个酒囊,转头眯眼道:“你再敢叫师傅,等回去了胜神洲,我让早早好好给你捶背?”
刘工一脸笑意,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哎呀一声倒头便睡。
说笑呢?那丫头轻轻一推就差点儿要了小爷的命,捶背?想吃烂肉吧!
其实刘工早先就想过,张早早下手没个轻重,关键是治伤极其厉害。要是以后惹她生气了,一拳给你打个半死,没一口唾沫的功夫又给你治好了,紧接着再打个半死,那谁受得了?
半空中的朱克咏已经眼睛通红,对着张木流嘶吼道:“杀我就行,你为何杀他?”
张木流答非所问:“打上瘾了你还?豆腐脑和着屁捏的稀烂底子,哪儿来的自信?”
说着身形便消失不见,一如先前朱克咏那般无迹可寻。可这位疯魔的太子殿下却没有张木流那般能挡住。
一剑横着拍向朱克咏右边儿,后者横移出去数百丈。等朱克咏稳住身形,张木流已经在其上空处,又是一道剑光,这位太子殿下也如同张木流先前一样,将地面砸出来一个大洞,连同破庙都抖了一抖。
少年刘工又被晃着磕到后脑勺。
不再邋遢的少年人捂着后脑勺,哭丧着脸说道:“有完没完!”
张木流看着下方大坑,扯了扯嘴角,淡淡说了一句:“小白,差不多行了,再不把九元前辈放过来,他真的要被我打死了。”
一头白鹿凭空出现在张木流肩头,口吐人言嘟囔不停:“姓张的,咱俩没多熟,当一次打手就行了,再有下次我就打爆你的狗头!”
张木流往以心声往气海说话,“乐青,听到没有?有人要砸烂你的狗头。”
乐青“嗯?”了一声,放出神识往外探去,刚想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说要打你盘瓠大爷?可一见到那蹲在肩头的小小白鹿,瞬间没了脾气,转头就跑,嘴里大骂:“张小子!你他娘就没一天不是个坑货!”
他娘的人家是应龙的孙子辈儿,要砸烂我的头还不是玩似的?虽是都是上古神兽,自己也比她境界高。可这压根儿就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事儿,他娘的不用说话就清了。
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背着朱克咏从大坑跳出来,看着张木流沉声道:
“好一个诛心之计!”
朱克悟原本死的不能再死了,脸冲下趴在地上没有一点儿动静,这会儿忽然手指头动弹两下,兔子似的跳起来。
这位三皇子摸了摸前胸又揉了揉后背,诧异不休。
怎的也没个口子,没个窟窿眼儿?
九元道人虽然面色冷漠,却始终未曾与张木流发难,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朱克咏,叹气道:“都有人提点你了,得学会相信,怎的就一副死脑筋呢?我会不来救你?”
罗掌柜脑袋左右转不停,最后才以手指对着自己,与身旁妇人问道:“是……说我吗?”
接着他大笑不止,“是在夸我吧?”
当然是挨了妇人一巴掌。
看戏之人都是一头雾水,这咋个回事儿?谁来给我说道说道?
也唯有刘工撇着嘴,掏出烟袋自顾自填上烟草再点着,使劲儿抽了一口,又将烟雾以鼻孔吸进,这才一边儿说话一边儿吐雾:
“又来个老道?吓死小爷了。我还是抽口烟压压惊吧。”
刘工不是不怕,他只是相信张木流。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原来是个拄着拐棍的白发老人缓缓走来。
朱克咏作揖行礼,口念一句先生。
张木流也是笑着作揖。
那老人大半天才走到此处,环视一周后自言自语道:
“又何尝不是帮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