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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朔元年四月初六。
一大早,老家令张敬臣就接到家主的近卫韩重通知,家主有召。
与十年前相比,年过六旬的老家令已两鬓斑白,背都有些佝偻了。一路走来,无论男仆女婢,见者无不恭敬施礼——当了整整二十年的家令,张敬臣在富平侯府的威信,仅在家主与主母之下。
从张敬臣所住的宅子到家主所在的东园,不过二、三百步,张敬臣一路行来,心里默数,总共只遇到两拨男仆,一拨婢女,不过六人而已。这一刻,老家令只有唏嘘。
曾几何时,侯府十步一队巡卫,百步一群奴仆,鼎盛时期,阖府奴婢超过三千人……而今还剩多少呢?身为家令(大管家),张敬臣对阖府人数再清楚不过——三百二十七人。
若大一个侯府,就只剩三百二十七人。人都到哪去了?有的随商队远行到西极封国;有的被调往北地张氏坞壁;有的被派到西域乌垒城、乌孙赤谷城,为迁徙的流民做各种辅助工作……人一天天少,但家道一天天兴旺也好啊,可是看现在……
张敬臣只想到凤栖原老主人的墓前大哭一场。
张敬臣此刻想哭,然而当他看到家主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笑脸。
“王大将军病了。”张放晃了晃手里刚传来的消息,满面笑容。
张敬臣怔了怔,呃,确实算是个好消息。只是那位大将军积威久矣,哪怕在背后议论,张敬臣也是不敢,只有唯唯而应。
这时张敬臣注意到一个奇怪的情况——家主正在两名婢女的伺候下戴上冕冠、穿上曲裾深衣。这可是正式礼服啊,今日是什么大日子,抑或有什么大事么?
张放只看一眼老家令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确实有大事。等会丞相司直要来送达任命文告与鱼符,符节令也要来收印绶,当以冕服相迎。”
老家令一听,当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穿戴停当,张放示意老家令近前,收敛笑容,正色道:“我离开长安后,你要在三日之内,把所有僮仆遣散。这府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掉吧,权充遣散费了。”
老家令大惊失色:“家主,这、这如何使得……”
张放打断道:“相信我,这个宅邸很快就会被朝廷收回。早早变卖,还能榨取一些剩余价值。晚了的话,只有便宜他人了。”
老家令又惊又怒:“家主已被夺职,黜出长安了,他们……他们还不肯罢休么?”
张放无言,眼神温润,静静望着老家令。
老家令犹不死心,挣扎道:“要不,再向天子求恳一番?”
张放神色淡然,不置可否。
老家令怆然伏地大恸,老泪纵横。
良久,才听到家主平静的声音:“此间事了,你也尽快离开吧,长安不宜久留。”
老家令哽咽顿首而应,慢慢转身,背影苍凉。
闭门足足半月的富平侯府中门大开,衣冠楚楚的富平侯张放立于府前,将刚从宫署赶来的丞相司直何武及符节令迎进府中。
何武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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